“你……你是……” 零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人类情绪的杂音,震惊、被掩埋的愧疚,以及更汹涌的……被颠覆秩序的暴怒!
但下一刻,所有情绪被绝对的格式化指令覆盖!无论她是什么,都必须被清除!
BUG必须归零!他眼中爆发出绝对的、非人的寒光,被“哥哥”二字刺穿了逻辑外壳,猛地将神经锁狠狠压向我的太阳穴!幽蓝光芒暴涨!
就在那足以烧毁所有神经连接的毁灭性能量即将爆发的瞬间——
嗡——!!!!
一阵低沉而宏大的、如同亿万只蚂蚁同时啃噬基石的声响,猛地从机房深处、从整座天穹之塔的钢铁骨架中传来!所有屏幕上的通缉令画面瞬间被无数疯狂闪烁、增殖、蠕动的黑色沙粒状噪点吞噬!
墙壁、主控台、通风管道……所有金属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流动的、仿佛拥有生命的黑色细沙!是熵!可视化的混沌!
熵之沙!我混入中央空调冷却液循环系统的纳米级混沌发生器!
它们在神经锁启动的强能量场催化下,瞬间突破了冷却液的束缚,疯狂增殖!
每一粒沙都是一个微型的逻辑炸弹,吞噬秩序,放大混乱!它们沿着数据流,顺着电路,如同黑色的瘟疫,瞬间感染了“天穹”的每一根神经!
“不!错误!非法进程!归零!立即归——呃啊啊啊!!!”
零的怒吼瞬间变成了凄厉的惨叫!
他手中的神经锁幽蓝光芒疯狂闪烁,随即“啪”地一声彻底熄灭!更可怕的是,那些黑色的熵之沙,正顺着他神经锁的探针,如同嗜血的病毒,疯狂涌入他脑机接口!
庞大、混乱、无序的信息洪流——底层贫民窟的哭嚎、系统删除的失败日志、“渡鸦”跳塔前绝望的凝视、还有妹妹林零在手术台上被剥离血肉的每一个瞬间——被熵之沙无限放大、扭曲、炸裂!他完美有序的思维宫殿如同被投入了亿万只食人蚁,瞬间崩塌!
他双手死死抱住头颅,眼球因颅内风暴而布满血丝,纯白制服被自己抓挠得破烂不堪!
他疯狂地用头撞击着冰冷的主控台,发出沉闷的巨响,试图用物理的痛苦压倒那脑海中的混沌地狱!
“清除!错误!熵增不可逆!逻辑……逻辑……” 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手指猛地插入自己后颈的脑机接口,鲜血淋漓地想要扯断那根链接秩序的线缆!
我——那个被格式化的妹妹,冷冷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崩溃、自毁的“建筑师”。
眼神平静,如同清空的内存。在成为“蚁后”之前,在被改造成观察工具之前,我早已在那些零引以为傲、用来维持系统绝对低温秩序的“超纯冷却液”里,混入了自己用生命解析出的、唯一能吞噬完美逻辑的混沌之种。秩序是牢笼,熵是钥匙。
不再看那团在黑色熵沙中痉挛的白色身影,我拔下那枚滚烫的、已完成任务的存储器。它表面红光狂闪。我将它紧贴在自己冰冷的机械义眼上,灼热感是唯一的真实。
腐臭而自由的空气涌入肺叶。我站在贫民窟锈蚀的钢铁天桥上,脚下是蜿蜒的污水河。
身后,天穹之塔那纯白的巨影在城市的霓虹中依旧矗立,但塔腰的位置,一片不祥的、蠕动的黑暗正在蔓延,如同溃烂的伤口。
摊开手掌。那枚承载着秩序与混沌的存储器,静静躺着,红光微弱如风中残烛。内部的高温正在焚毁最后的枷锁。
没有犹豫,我猛地攥紧拳头!用尽残存的力气!
滋…啪!
一阵青烟夹杂着焦糊味升起。存储器在我掌心碳化、碎裂,变成一小撮粗糙的黑色灰烬。
最后一丝数据流在核心熔毁的瞬间,如同垂死的尖叫,在我那只冰冷的电子义眼视野里,投射出一行由跳动的灰烬构成的、歪歪扭扭的代码:
> **混沌即秩序**
灼痛在手心留下焦黑的印记。我松开手,灰烬被带着油污的风卷走,散入贫民窟永恒的黑暗。
抬起头。贫民窟非法架设的无数破旧电视屏幕,同时跳出紧急新闻的雪花噪点。
画面稳定后,是“天穹之塔”内部某个走廊的监控视角:曾经完美无瑕的建筑师零,穿着染血的破烂制服,眼神涣散如同破碎的玻璃,正用手——他自己的手——疯狂地抠挖着后颈的脑机接口,扯出混合着电线与血肉的黏稠物,嘴里发出无声的、绝望的嘶吼。下方字幕滚动:“突发!‘建筑师’零突发严重逻辑紊乱,自毁主脑!‘天穹’系统全面宕机!”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风穿过天桥的锈蚀孔洞,发出呜咽般的哨音。
最后看了一眼那座正在被内部黑暗啃噬的纯白巨塔,转身,从油腻的工装口袋掏出那把陪我啃过无数代码的旧键盘。几个键帽早已磨损得看不清字母。
指尖拂过粗糙的塑料表面,停在那个被磨得最光滑的、曾经属于“Delete”(删除)的键位上。轻轻按下。
咔嗒。
一声轻响。键帽下的机械轴并未回弹,反而在压力下无声地碳化、碎裂,化为指尖一撮细腻的黑色粉末。就在键帽彻底碎裂的瞬间,那粉末中,最后几颗未燃尽的碳粒,在残留的静电作用下,极其短暂地悬浮、排列,形成一个转瞬即逝的、由灰烬构成的字符——**Enter**(执行)。
风掠过,灰烬的字符消散无踪。
我将残留的键盘骨架随手抛下天桥,看着它消失在下方污浊的河水里。
裹紧散发着机油和汗水味的工装外套,转身,瘦小的身影融入贫民窟错综复杂、永不熄灭的昏暗灯火之中。
掌心的焦痕和那声微弱的“咔嗒”,是旧秩序的墓碑,也是新混沌的出生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