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风裹挟着凉意,将明德高中的国旗吹得猎猎作响。
林清颢站在主席台侧,深蓝色制服外套熨帖地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他垂眸翻动手中的纪律检查表,钢笔在"迟到登记"一栏悬停——那里已经写了三个名字,全是高一的新生。
"高二七班,陈穗悠。"他低声念出第四个名字,笔尖在纸面上轻轻一顿。
这个名字他已经记了整整一年。
操场上,各班队列整齐排列,唯独高二七班末尾缺了一个人。林清颢抬腕看表——七点三十分整,升旗仪式即将开始。
"下面进行升旗仪式第一项,出旗——"广播响起的同时,操场侧门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清颢抬眼。
陈穗悠单手拎着书包冲进操场,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衬衫领口歪歪扭扭地敞着。他跑得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露出光洁的额头。阳光落在他身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站住。"林清颢横跨一步,挡在他面前。
陈穗悠猛地刹住脚步,差点撞上林清颢的胸口。他抬头,对上林清颢冷淡的目光,忽然咧嘴一笑:"早啊,林大会长。"
"迟到七分钟。"林清颢面无表情地翻开登记表,"班级姓名。"
"高二七班,陈穗悠。"他答得飞快,眼睛却瞟向主席台,"今天不是该你国旗下讲话吗?怎么有空在这儿逮我?"
林清颢没理会他的调侃,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利落的横线:"理由。"
"闹钟没响。"
"上周三用的也是这个理由。"
"那……"陈穗悠眨了眨眼,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是我家猫把我作业本撕了,我临时重写了一份。"
林清颢笔尖一顿:"你没有养猫。"
"你怎么知道?"陈穗悠睁大眼睛。
"去年校庆,你说你对猫毛过敏。"林清颢合上登记表,"升旗结束后,去学生会写检讨。"
陈穗悠"啧"了一声,忽然伸手按住林清颢的登记表:"等等,林大会长,你今天的领带歪了。"
他的指尖碰到林清颢的领带夹,金属微凉。林清颢下意识后退半步,陈穗悠却已经趁机抽走了他手里的钢笔。
"借我用用。"他晃了晃钢笔,转身就往七班队伍跑,"待会儿还你!"
"陈穗悠!"林清颢压低声音叫他。
陈穗悠回头,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指了指主席台。广播里正播放着《义勇军进行曲》,全场肃立。林清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溜回队伍,钢笔还攥在他手里。
升旗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林清颢站在主席台上发言时,目光不自觉扫向七班末尾——陈穗悠正低头摆弄他的钢笔,时不时在掌心写写画画。阳光落在他发梢,像撒了一把碎金。
"……希望同学们严于律己,遵守校规。"林清颢念完最后一句,合上演讲稿。掌声响起时,他看到陈穗悠抬起头,冲他做了个口型:
"写完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纸条,笑容狡黠。
——
仪式结束后,人群如潮水般退去。林清颢在主席台旁等了三分钟,陈穗悠才慢悠悠地晃过来。
"检讨。"林清颢伸手。
陈穗悠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画了一只被闹钟砸晕的简笔小猫,旁边写着"我错了"三个字,字迹潦草得像是在敷衍了事。
林清颢盯着那张纸看了两秒,缓缓抬眸:"这就是你的检讨?"
"艺术表达。"陈穗悠理直气壮,"比干巴巴的文字有诚意多了。"
林清颢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陈穗悠却突然凑近:"林大会长,你耳朵红了。"
"……"
"是不是被我气到了?"他笑嘻嘻地问,指尖点了点林清颢手里的"检讨","其实我还有个正经理由。"
"说。"
"我昨晚熬夜练琴了。"陈穗悠难得露出一点认真的表情,"下个月市里有比赛。"
林清颢沉默片刻,将那张荒唐的"检讨"折好收进口袋:"钢笔还我。"
陈穗悠从校服袖口里变魔术似的抽出那支钢笔,轻轻放在林清颢掌心:"没摔坏,我保证。"
他的指尖温热,蹭过林清颢的手心,像一片羽毛轻轻掠过。
"下不为例。"林清颢收回手,转身要走。
"林清颢。"陈穗悠忽然叫住他。
"还有事?"
"你今天的发言稿,"他歪着头笑,"写得太严肃了。"
林清颢没理他,大步走向教学楼。身后传来陈穗悠懒洋洋的声音:
"下次我帮你写啊——保证生动活泼!"
秋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林清颢摸了摸口袋里的"检讨",嘴角不自觉地绷紧。
——他又被这家伙糊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