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余音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林清颢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他先于闹钟醒来，下意识地伸手探向枕边——触到温热的肌肤，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陈穗悠睡得正沉，昨夜惊悸的痕迹已从眉宇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安宁的睡颜。林清颢凝视片刻，小心地抽出手臂，却在起身时被轻轻拽住衣角。

"再躺五分钟。"陈穗悠闭着眼嘟囔，声音还带着睡意。

这是很少见的撒娇。林清颢从善如流地躺回去，将人往怀里带了带。神经链接里流淌着平和温暖的波纹，像晨光下的溪流。

厨房里飘来咖啡香。南術破天荒地起了早，正对着手机屏幕研究煎蛋的技巧。

"他昨晚没睡好。"南術头也不抬地说，"半夜我听见琴声了。"

林清颢皱眉："几点？"

"三点左右。"南術终于成功把鸡蛋翻面，"就弹了几个小节，然后停了。"

这正是林清颢睡得最沉的时候。神经链接在深度睡眠时会自动减弱，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陈穗悠出现在厨房门口时，两人默契地停止对话。他看起来比昨天好很多，至少眼底没有了那种惊弓之鸟般的脆弱。

"今天有什么安排？"林清颢递过咖啡。

"练琴。"陈穗悠抿了一口，"新曲子有点想法。"

南術挑眉："不会是《噩梦进行曲》吧？"

"叫《晨光》。"陈穗悠淡淡地说。

这个答案让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如此直白温暖的曲名，从陈穗悠口中说出来实在罕见。

练琴时间，林清颢特意留在客厅看书。透过敞开的琴房门，他能看见陈穗悠的侧影。阳光落在那人微微颤动的睫毛上，指尖在琴键上流淌出清澈的旋律。

确实像晨光——温暖而不刺眼，带着新生的希望。

但很快，林清颢注意到一个细节：陈穗悠的右手小指在某个转调时微微抽搐了一下。很轻微，几乎难以察觉，但确实发生了。

通过神经链接，他感受到一丝转瞬即逝的刺痛。

"休息一下？"他走到琴房门口。

陈穗悠摇头："这个乐章快写完了。"

午餐时，南術突然说："我约了录音棚，下午要用琴房。"

陈穗悠动作一顿："什么时候约的？"

"刚才。"南術晃了手机，"临时决定的。"

林清颢立刻明白了南術的用意——他在用这种方式让陈穗悠休息。

果然，午饭后陈穗悠没有继续练琴，而是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发呆。林清颢收拾完厨房，在他身边坐下。

"手怎么了？"他轻声问。

陈穗悠沉默片刻，伸出右手。那道淡粉色的疤痕在阳光下几乎看不见，但仔细看，能发现边缘有些发红。

"早上练琴时有点疼。"他承认，"像被针扎的感觉。"

林清颢仔细检查那只手。疤痕组织没有异常，温度正常，活动自如。但通过神经链接，他能隐约感受到陈穗悠描述的那种刺痛。

"可能是心理因素。"他说，"噩梦的后遗症。"

陈穗悠望着远处的天空："我梦见手又断了。在那个梦里，我再也弹不了琴。"

这才是他真正的恐惧——不是死亡，不是被遗忘，而是失去弹琴的能力。

南術在琴房里制造出各种噪音，一会儿是激烈的电子乐，一会儿是走调的哼唱。陈穗悠听着，突然笑了："他故意的。"

"嗯。"林清颢握住他的手，"我们都在这。"

傍晚，南術结束"录音"，大汗淋漓地走出琴房："我饿了。"

于是三人去了常去的那家小店。老板娘已经认识他们，不用点单就上了招牌菜。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老板娘打趣道，"吵架了？"

南術立刻说："他俩腻歪一天了，我才是受害者。"

小店里的灯光很暖，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陈穗悠慢慢吃着，突然说："我小时候，最怕一个人吃饭。"

林清颢和南術同时停下动作。陈穗悠很少提起过去。

"为什么？"南術问。

"会觉得被抛弃了。"陈穗悠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现在不会了。"

这句话很轻，却重重落在另外两人心上。

回家路上，陈穗悠走在中间，左右手分别被林清颢和南術自然地牵着。路灯把三个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明天我要去医院复查。"陈穗悠突然说。

林清颢有些意外："怎么突然..."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陈穗悠看着前方，"而且，我想知道手是怎么回事。"

南術握紧他的手："我陪你去。"

"不用。"

"我要去。"南術很坚持，"万一医生说什么不好的，我可以帮你骂他。"

这个理由让人无法拒绝。

深夜，陈穗悠再次坐到钢琴前。这次他没有弹新曲，而是即兴演奏着简单的旋律。林清颢在书房工作，能通过链接感受到那份平静。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陈穗悠轻声说："我准备好了。"

准备面对过去，面对恐惧，面对所有未知的明天。

林清颢走到他身后，轻轻环住他："我一直都在。"

窗外，月色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