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裹着杏花甜香撞进镇魔司的窗棂时,林昭正蹲在廊下给小糖人儿补木刀。刀柄的红绳被小乞儿拽得松了,他用竹篾重新缠了两圈。檐角的星灯在风里晃了晃,暖黄的光漏下来,在他膝头的木刀上投下细碎的影——那是巧儿用红毛线缠的蝴蝶结,说是"给林大哥的刀添点春气"。
"林首座!"阿福举着根竹枝跑进来,发梢沾着杏花瓣,"晒谷场的老槐树闹'燕灾'啦!今儿早起,全村的燕子都往那儿飞,挤得树枝直颤,我家阿黄想抓只燕子,被啄得直叫唤!"
林昭放下木刀,指尖触到袖中双生玉牌的温度。归墟封印后,镇魔司的案牍少了大半,倒是这类"怪事"多了起来——先是李记绣坊的绣绷半夜自己动,接着赵屠户的杀猪刀在案板上刻纹路,现在连燕子都"闹"起来了。
"走。"他扯下腰间的斩世刀,刀身在晨雾里泛着淡金,"阿福,把王婶蒸的桂花糖糕揣上;张叔,带个会看鸟群的捕快;陈九,备点小米——燕子该喂食了。"
晒谷场的老槐树在村东头,树龄比镇魔司还老,树干上刻着"同栖"二字,是前朝村民和燕子共居的约定。此刻树底下围了七八个村民,王阿婆举着根竹筛子,筛子里盛着泡软的小米:"我家那口子说,燕子是从山那边飞来的,可往年这时候早该往北方去了!"
"王婶,"林昭抬头看树,枝桠间果然缀满新泥筑的巢,"您说的'闹'是啥样的?"
王阿婆指了指树顶:"昨儿后半夜,我听见'唧唧喳喳'响,起来一瞧,满树都是燕子!它们衔着泥,把旧巢翻得稀烂,又在新枝上搭新窝,跟...跟要办喜事似的!"
人群里突然响起起哄声。卖花担子的王婶举着杏花凑过来:"我就说嘛,这老槐树是咱们村的'迎燕台'!我太奶奶那辈就在这儿晒杏干,说燕子认窝,只要树在,每年春天都来!"
林昭转头对阿福使了个眼色。阿福立刻蹲下来,用树枝拨了拨树根旁的泥土。潮湿的土块里,竟露出半截陶片——是老燕子的泥巢残片,边沿刻着"守巢"二字。
"王婶,"林昭笑着说,"这不是燕子闹,是归燕寻家呢。"
王阿婆的竹筛子"啪嗒"掉在地上。陈九凑过来解释:"这老槐树啊,是咱们村和燕子的'老交情'。五十年前闹虫灾,燕子帮着吃了半亩地的蚜虫;后来发洪水,树根扎得深,保住了半村人的房子。去年冬天有只受伤的燕子掉在井里,是张婶子用米汤喂了它三天,才养好了飞走......"
林昭抬头望向树顶。新泥筑的巢在风里轻轻摇晃,竟顺着枝桠往下淌,在地上积成个小水洼。他蹲下身,捧起一捧水——清冽微甜,带着股子杏花的香。系统面板突然震动:
【检测到木灵能量波动(温和·记忆灵体)】
【提示:目标为"守燕灵",非妖非魔,建议以"护"待之】
"阿福,"他抬头,"去村里问问,这老槐树和燕子有啥说法?"
阿福颠颠儿跑远,不一会儿拽着个戴斗笠的老汉回来:"林哥,是张琴师说的!他说他爷爷那辈就在这树下听戏,说燕子是'树的魂儿',树在燕在,树亡燕亡!"
林昭眼睛一亮。他想起归墟封印那日,饕餮消散时看见的画面——无数灵体从归墟涌出,融入人间的山川草木。或许这"守燕灵"本是老槐树与燕子的百年羁绊所化,因这份相互守护的温暖,才在春日苏醒。
"都散了吧。"他对村民笑,"今晚我守在树下,要是燕子想'说话',我替你们听着。"
夜渐深时,树下只剩林昭和阿福。春风卷着杏花瓣打在脸上,树顶的巢却泛着暖黄的光,像串挂在枝桠上的小灯笼。林昭摸出斩世刀,刀身却没有金光——这声音里没有妖气,倒像......像心跳?
"唧唧——"
一声清啼惊得阿福打了个寒颤。林昭抬头,见树顶的巢突然轻轻摇晃,落英缤纷中,竟映出个模糊的身影——是只灰褐色的燕子,正衔着泥往巢里填,身后跟着只更小的燕子,翅膀上还沾着米汤的痕迹。
他蹲下身,用手指蘸了蘸树根旁的水洼,放在唇边尝了尝——是甜的,带着点蜜枣的香。系统面板弹出新提示:
【检测到"守燕灵"能量活跃(人间记忆+600)】
【提示:守燕灵为老槐树与燕子百年羁绊所化,村民世代守护注入树脉,形成"栖春印"】
林昭恍然大悟。原来这老槐树不只是树,更是燕子与村民的"栖春印"——燕子衔泥筑巢的辛劳、村民救死扶伤的善意、每回春天共赏新绿的欢喜,都被冻在这树里,化成了守护村庄的灵体。
"阿福,"他扯下腰间的糖糕,"把王婶的桂花蜜拿出来。"又对老槐树轻声说:"您别急,我们给您搭间暖巢,让您的'春天'多留些日子。"
阿福立刻跑回镇魔司,抱来竹篾和棉毡。林昭和村民们一起,在树周搭起间小暖巢,顶上铺着晒得蓬松的稻草,四周糊着红窗纸,巢里还挂了串小灯笼——都是村民们连夜赶制的。
"成了!"王婶拍着手笑,"这巢子比我家暖炕还热乎!"
次日清晨,村民们围在暖巢前。老槐树的枝桠上多了十几只新燕,正衔着杏花往巢里飞。林昭蹲在树下,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花瓣在掌心里滚了滚,竟映出守燕灵的影子——它正冲他眨眼睛呢。系统面板弹出新提示:
【检测到"栖春印"能量稳定(人间温情+1200)】
【提示:归墟封印因人间记忆加固,封印值+25%】
"原来如此。"他对阿福轻声说,"燕子守护村庄百年,村民守护燕子百年。这哪是燕子的事?是人心的温度。"
午后的阳光洒在暖巢上,照得红窗纸暖融融的。小乞儿举着根树枝在树下画燕子,妞妞蹲在旁边帮忙,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会动的画。
"林首座!"张捕头从村西跑来,"李记绣坊的绣娘说,她的绣绷又不自己动了!不过这次不是妖,是她孙女儿偷偷拿线团逗猫,把绷子扯歪了!"
林昭笑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花瓣,对众人说:"走,去李记绣坊喝春茶。我倒要看看,是孙女儿调皮,还是绣娘的手艺好。"
老槐树的枝桠轻轻摇晃,新燕的啼鸣混着杏花香飘向远方。那道模糊的燕影绕着树飞了三圈,最终停在林昭肩头,轻轻啄了啄他的发梢,又振翅飞向了蓝天。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云端,那道曾癫狂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带着释然的笑意:"原来......这才是归墟的答案......"
林昭转头望去,云端已空。
他握紧斩世刀,带着众人走向村西的绣坊。
这一次,镇魔司的刀,不仅要斩妖,更要守——
守这人间的烟火,守这世道的初心,守每一个像王阿婆、像小乞儿、像张婶子这样的人,能笑着活在这烟火里。
而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