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举起手中那张复印件，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所以，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这个？把我当成你复仇的棋子？利用我来查你想要的‘真相’？丁程鑫，你把我当什么？！”

最后一句质问，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

丁程鑫看着简亓眼中翻涌的痛苦和控诉，看着他苍白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的红晕，看着他紧紧攥着那张象征着他父亲“罪证”的复印件……丁程鑫眼底那翻腾的恨意和愤怒，似乎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但那裂痕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沉默了几秒，方才那股爆裂的情绪似乎被强行压回了冰冷的深潭。他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坚硬、冷漠，甚至带着一丝残酷的疏离。

他抬手，动作近乎粗暴地从简亓手中抽走了那张复印件，连同桌上的照片一起，塞回了那个冰冷的暗格。“咔哒”一声，暗格滑板合拢，将那些沉重的秘密再次封存。

“是。” 他转过身，背对着简亓，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和平静，甚至带着点刻意的残忍，“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真觉得我这种‘问题学生’，会跟你这种一尘不染的‘好学生’做朋友？”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雨水模糊的世界，背影显得孤寂而冷硬。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密集的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玻璃，发出噼里啪啦的噪音。

“你只是我找到真相的一块踏脚石，简亓。” 丁程鑫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清晰而冰冷，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扎进简亓的心脏，“现在，你知道了。游戏结束。”

“滚吧。”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斤的重量，将两人之间那些带着暖意的“偶遇”、那些看似不经心的保护、那些在图书馆阳光下短暂的平和……彻底碾碎。

简亓站在原地，浑身冰冷。他看着丁程鑫冰冷的背影，看着他重新筑起的那道高不可攀、充满恨意的壁垒。刚才那些激烈的质问和愤怒，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力气，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和空洞。心脏的位置，像被那只带着薄茧的手狠狠掏了一把，留下一个血淋淋、呼呼漏风的洞。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满了砂砾，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那个冰冷的背影最后一眼，然后，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转身，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这间弥漫着恨意和机油冷硬气息的书房，离开了这栋孤寂的小楼。

楼梯的钢板在他脚下发出空洞的回响，如同他此刻的心跳。

丁程鑫依旧站在窗边，没有回头。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模糊了外面所有的景象，也模糊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痛楚和挣扎。他放在窗台上的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骨节惨白。

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窗外喧嚣的雨声。空气里那股挥之不去的、属于简亓的、干净的书卷气息，似乎正在被冰冷的恨意和雨水的潮气一点点吞噬。

就在这时，楼下客厅那台老旧的电视机，不知被谁打开了。音量开得很大，瞬间盖过了雨声，一个新闻主播用急促而严肃的声音播报着：

“……本台最新消息，一种不明原因的病毒性肺炎在武汉地区持续扩散……专家呼吁民众加强防范，减少不必要的外出聚集……疫情形势严峻……”

丁程鑫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猛地转过头，看向书房门口的方向——简亓早已离开。他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凝重取代。

他快步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几条刚刚被他按掉、来自同一个加密号码的未接来电和信息。最新一条信息的内容只有几个冰冷的字：

【龙有动作，速离江城！证据指向简家！危险！】

丁程鑫盯着那条信息，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火的寒冰，锐利得能穿透屏幕。他手指猛地收紧，几乎要将手机捏碎。

窗外，风雨如晦。一场更大的、席卷一切的灾难，正悄然笼罩这座城市。而他和简亓之间，那道刚刚被仇恨划开的、深不见底的鸿沟，即将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彻底撕裂成无法逾越的天堑。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