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质地柔软的米白色棉麻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肤色偏白的小臂。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雪克杯,手腕灵活而稳定地摇晃着,动作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韵律感。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低垂的眼睫和挺直的鼻梁上,勾勒出干净利落的侧脸线条。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和的暖光。
就在这一刹那!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股极其强烈的、如同海啸般的熟悉感,毫无征兆地、狂暴地击中了马嘉祺的心脏!那专注低头的姿态,那流畅的肩颈线条,那在暖光下显得异常清晰的侧脸轮廓……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了他记忆深处那把被遗忘尘封的巨锁!
“轰——!”
剧烈的头痛毫无预兆地炸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从后脑那个隐秘的疤痕处狠狠刺入,疯狂搅动着他的脑髓!眼前瞬间发黑,无数破碎的光影和声音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狂暴地冲撞着他的意识壁垒!
冰冷的雨夜!便利店刺眼的灯光!一只递出黑色雨伞的、骨节分明的手!少年桀骜又带着伤的脸!还有……图书馆的暖阳!一颗滚烫的糖炒栗子被塞进手心!以及……一个冰冷、充满恨意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你以为你父亲手上就真的干干净净?!”
“呃……” 马嘉祺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他猛地伸手扶住了旁边冰冷的电线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才勉强没有跌倒。
“马队?!” 陈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头又疼了?要不要紧?”
马嘉祺死死咬着牙关,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金星乱冒。他用力闭了闭眼,试图将那撕裂般的剧痛和狂暴的记忆碎片压下去。几秒钟后,他强行睁开眼,眼神因为剧痛而显得有些涣散,但依旧死死地盯着玻璃窗后那个身影。
就在这时,窗内的男人似乎感觉到了窗外那两道异常专注、甚至带着强烈冲击的目光。
他停下了摇晃雪克杯的动作。
然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目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越过来往稀疏的行人,精准无比地、直直地落在了正扶着电线杆、脸色惨白的马嘉祺身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那张脸……褪尽了少年时的青涩和刻意张扬的痞气,被岁月和未知的经历打磨得轮廓更加深刻而冷峻。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冷白,眉骨很高,鼻梁挺直如同刀削,薄唇抿成一条缺乏温度的直线。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极黑,深不见底。
此刻,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清晰地映出了马嘉祺狼狈的身影。那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惊愕,没有慌乱,甚至没有一丝意外。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一种穿透漫长时光的疲惫,还有……一种马嘉祺完全无法理解的、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复杂情绪。仿佛他早已在此等待了千万年,只为这一刻的对视。
马嘉祺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剧烈的头痛和眼前这张褪去青涩却轮廓无比熟悉的脸,形成了巨大的、撕裂灵魂般的冲突!他是谁?!为什么这张脸会带来如此灭顶般的熟悉感和剧痛?!
窗内的男人,看着马嘉祺眼中翻涌的剧痛、迷茫和那几乎要破土而出的、属于“简亓”的惊涛骇浪,他眼底深处那浓烈复杂的情绪似乎波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
随即,那复杂的情绪如同退潮般迅速沉淀下去,被一种温润平和的笑意取代。那笑容恰到好处,如同店门口的风铃声一样悦耳,却仿佛戴着一层无形的、冰冷的面具。
他放下手中的雪克杯,拿起一块干净的白色棉布,仔细地擦了擦手。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带着一种刻意的优雅。
然后,他推开那扇挂着风铃的玻璃门,走了出来。
“叮铃——叮铃——”
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两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男人站在门口,暖黄的灯光从他身后倾泻而出,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却无法融化他眼底深处那片冰冷的深潭。他看着几步之外、依旧扶着电线杆、脸色苍白如纸的马嘉祺,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温润的弧度。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温和的磁性,清晰地穿透了秋日微凉的空气,如同最精准的子弹,狠狠击中了马嘉祺摇摇欲坠的心防:
“好久不见……”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刀锋般锐利的光芒,快得如同幻觉。
然后,清晰地吐出那个被尘封了七年、早已被所有人告知不复存在的名字:
“……简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