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太和殿星图

子时的更鼓刚敲过第一声，田小琦就着月光看了看腕表——父亲留洋带回的瑞士货，表盘边缘刻着一圈细小的甲骨文符号。往常这个点，她早该在宿舍床上睡得四仰八叉，哪会像现在这样蹲在太和殿的飞檐上，夜风吹得她鼻尖发凉。

"宋亚轩该不会放我鸽子吧？"她小声嘀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水晶星盘。玉坠碎裂后，这枚拇指大小的透明圆片就嵌在了银链上，此刻正泛着微弱的蓝光。

"守书人迟到要罚抄《周礼》，放鸽子可是要命的。"

带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田小琦吓得差点从屋顶滑下去。一只温热的手掌及时托住她的后腰，宋亚轩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浅青色长衫外罩了件玄色短褂，腰间别着那把刻满星辰纹的铜尺。

"你属猫的吗？走路都没声！"田小琦拍开他的手，却见对方突然竖起食指抵在唇前。

月光下，宋亚轩的轮廓镀了层银边，连带着眼角的泪痣都显得清冷。他轻轻掀起一片琉璃瓦，示意田小琦往下看。太和殿内竟亮着微光，几个黑影正在龙椅附近忙碌，金属碰撞声隐约可闻。

"山本的人？"田小琦用气音问道，脖子上的星盘突然变得滚烫。

宋亚轩点点头，从怀中取出鎏金怀表。表盖弹开的瞬间，田小琦的星盘蓝光大盛，两道光线在空中交织，投射出微缩的北斗星图。光影浮动间，她看清了殿内情况——六个穿西装的男子围着龙椅下的地砖，其中梳着背头的正是山本一郎。

"他们在挖什么？青铜鼎不是应该在..."田小琦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枪声打断。

宋亚轩猛地将她扑倒在屋脊上，子弹擦着发梢呼啸而过。瓦片碎裂的声响中，田小琦闻到一股清冽的檀香混着血腥气——宋亚轩的左臂被飞溅的碎片划伤了。

"改计划。"他在她耳边低语，呼吸灼热，"我引开他们，你从藻井下去。"说着塞给她一支钢笔，"笔帽旋开是磷粉，遇到机关就画'守'字。"

田小琦还没反应过来，宋亚轩已经纵身跃向相邻的屋顶。他的长衫在夜风中展开，下摆的北斗纹竟亮起莹莹蓝光，活像夜空坠下的星子。追兵果然被吸引，杂乱的脚步声朝着他消失的方向奔去。

"疯子..."田小琦咬着嘴唇爬向藻井，水晶星盘的光照亮了井壁上的浮雕。那些祥云纹里暗藏着无数小孔——是箭弩机关！她哆嗦着旋开钢笔，磷粉在黑暗中划出荧光的甲骨文"守"字。

奇迹发生了。磷光触及的浮雕纷纷移位，露出向下的阶梯。田小琦踮脚往下走，心脏跳得快要冲出胸腔。阶梯尽头是条狭窄的甬道，墙壁上嵌着的夜明珠组成星宿图案。她脖子上的星盘越发明亮，几乎要灼伤皮肤。

转过第三个弯，眼前豁然开朗。田小琦倒吸一口凉气——十步见方的石室里，矗立着一尊半人高的青铜鼎。鼎身布满星辰纹路，鼎耳铸成夔龙衔珠的造型。但最惊人的是鼎内盛满水银，浮着个精巧的铜制浑天仪！

"《金石录》里说的居然是真的..."她着魔般向前走去，星盘的光投射在鼎身上，那些星辰纹路竟开始流动重组。恍惚间，她听见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琦，记住，北斗主死，南斗主生..."

"别碰！"

一声厉喝惊醒了她。田小琦回头看见宋亚轩踉跄冲进来，长衫染血，怀表链子断了一截。他身后追兵已至，子弹在石壁上擦出火花。

"星盘放上去！"宋亚轩挡在她身前，铜尺格开飞来的暗器，"快！"

田小琦颤抖着摘下星盘，刚要放入鼎中，山本一郎的冷笑从入口传来："多谢二位带路。"他举着枪缓步逼近，"现在，请把周王室的'天机仪'交出来。"

宋亚轩突然转身抱住田小琦，借着冲力将她推向铜鼎。在星盘接触水银的瞬间，整个石室剧烈震动！鼎内的浑天仪疯狂旋转，投射出漫天星斗。田小琦惊愕地发现，那些星光竟凝聚成文字——是父亲笔记里出现过的那种奇特符号！

"抓住他们！"山本怒吼着开枪。

宋亚轩的长衫突然扬起，衣角的夜光"守"字在黑暗中划出炫目光弧。他拽着田小琦扑向铜鼎另一侧，铜尺重重敲在某个隐蔽的凸起上。地面轰然塌陷，两人坠入下方水道，冰冷的地下河水瞬间淹没头顶。

湍流中，田小琦感觉有人紧紧搂住她的腰。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被冲进一处平静的水潭。月光从头顶的裂缝洒落，照出宋亚轩苍白的脸——他的右肩有个狰狞的枪伤。

"你...你坚持住！"田小琦手忙脚乱地撕下衣袖给他包扎，眼泪砸在他脸上，"不是说好我当诱饵吗？逞什么英雄！"

宋亚轩虚弱地笑了笑，染血的手指抚上她湿漉漉的脸颊："守书人...不能受伤..."他的怀表从衣襟滑出，表盖弹开露出里面碎裂的玻璃，"否则...星图会..."

田小琦这才发现，怀表内部刻着与她星盘完全对称的纹路。两个残片拼在一起时，水潭突然泛起涟漪，潭底浮现出由荧光水藻组成的巨大星图！

"看..."宋亚轩指向星图中央，"那是..."

北斗七星的勺柄处，亮起一颗前所未有的红色星子。田小琦的脑海中突然闪过父亲临终的话："当赤星现世，守书人需携双器，赴昆仑之墟..."

远处传来犬吠声。宋亚轩挣扎着站起身："追兵来了。我们得..."话未说完便栽倒在她肩头。田小琦摸到他后腰的伤口，满手黏腻。月光下，她看清自己腕表上的甲骨文正在缓慢重组——是坐标！青铜鼎上的星图密码转化成了现代经纬度！

"宋亚轩，"她抹了把脸，架起他往芦苇丛深处走，"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那些茶渍星图全改成王八汤谱！"

夜风送来她压抑的抽泣。无人看见，水潭里的星图渐渐聚成甲骨文的"生"字，而田小琦腕表上的坐标，正指向燕京大学图书馆地下三层——那个传说中抗战前就被封存的古籍修复室。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