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

司叙的世界，是一片混沌。他用双手紧紧将自己包裹住，像是在抵御无尽的寒冷，又像是隔绝外界的一切声响。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脚下的路坑洼不平，仿佛故意与他作对。每一次跌倒，手掌都会狠狠砸进粗糙的地面，在掌心划出一道道狰狞的伤口。他咬紧牙关，拼命向前挪动，目光执拗地锁定前方那束遥不可及的光亮。然而，无论怎么努力，那光始终触碰不到。眼泪无声滑落，模糊了视线。终于，他疲惫地睁开眼，“叙叙……奶奶的宝贝，你终于醒了。”耳边传来奶奶颤巍巍的声音。

奶奶坐在床边，眼里盛满了心疼，她伸出手想抚摸孙子消瘦的脸颊，却又害怕动作太重伤到他脆弱的身体。仪器声滴滴答答响个不停，时间随着这些单调的音符悄然流逝。司叙的目光微微一斜，落在另一张床上背对着他的身影上。他静静地盯着那个人，就像要将所有情绪都融入这一眼之中。直到对方转过身来——司言满面泪痕，嘴唇被死死咬住，几乎颤抖的声音带着隐忍的哭腔：“哥……”他轻轻唤了一声，却又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如决堤般汹涌而下。“哥，你把我丢下了……”他哽咽着抬起袖口胡乱擦着眼睛，试图掩饰些什么。

司叙只是淡淡注视着他，随后慢慢抬手，示意他靠近。司言听话地走过去，刚一靠近，便被司叙不顾疼痛地拥入怀中。嘶哑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没有丢下你……没有。”气若游丝的承诺让司言心头一颤，他多想用力回应这个拥抱，却害怕撕裂哥哥尚未痊愈的伤口。他埋首在司叙胸口，贪婪地嗅着那熟悉的气息，感受着依赖的安全感。奶奶站在一旁，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呼吸罩里的嘴早已干裂，司叙却毫不犹豫地将其摘下，俯身亲吻在司言眼角的泪痣上，那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哥这辈子……都……抛不下你。”话音未落，他似乎耗尽了全部力气，抱着司言沉沉睡去。

恰逢护士进来换药，看到苏醒的司叙顿时慌了神，差点尖叫出声。她匆忙把司言拉开，重新给司叙插上呼吸机，待一切恢复正常后才松了一口气，责备道：“刚刚真是太危险了！你们要注意点，他现在身上的骨头脆弱得像两三个月大的婴儿，需要静养，不要让他做幅度大的动作。”司言愣愣地看着眼前缠满纱布和夹板的哥哥，那只曾令他无比安心的结实臂膀如今变得如此单薄。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痛，呜咽声逐渐放大，最终忍不住放声大哭。昨天夜里，当那一幕浮现在脑海中时，他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司叙抛下他独自离去。然而，当他转头看见哥哥倒卧在血泊中时，那种锥心刺骨的绝望让他难以承受。他哭得喘不过气，整个人仿佛被撕裂成碎片。

“言言……”模糊的呼唤传来，司叙也在无声地流泪。他有千言万语想说，但身体状况不允许他耗费更多体力，只能勉强挤出一抹浅笑。那是他最疼爱的弟弟啊，他怎么可能真的抛下？纵身跃下的那一刻，他曾后悔过，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他想要的，不过是片刻的安宁。“对不起……”他轻声吐出这三个字，虽然微弱，却包含了他所有的情感。望着司言时，一颗泪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缓缓滑落。

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有放开过自己的挚爱。

另一边，奶奶带着司言回到那个冷清的家。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荡荡的景象，奶奶皱了皱眉，显然从未预料到自己的儿子竟会如此。在她的印象里，媳妇一直是温柔贤惠的模样。她伸手揉了揉司言的脑袋，嘱咐他先回房间休息，转身打开冰箱，只见里面空空如也，仅剩的几片面包已霉变发酸。无奈之下，她只能提着购物袋走向菜市场。

小区里关于这件事的闲言碎语早已传开，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多半是对司天昊为何被发现出轨感到好奇。奶奶低头拿着手机导航，沿着街道一路前行，很快便抵达了熙攘的菜市场。想到司叙目前只能吃些流食，她买了一些小米和大米，又顺便挑选了几样新鲜蔬菜。摊主们热情地招呼着客人，宣传自家的菜品。她提着大包小包返回时，街道两侧交错复杂的建筑群中散发着浓郁的人间烟火气息。

回到家，司言仍蜷缩在房间里睡觉。他的脸蛋显得更加苍白，双眼下方泛着青紫色，令人不忍直视。奶奶走进厨房忙碌起来，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两个孩子养得白白胖胖。手上的动作不曾停歇，很快三菜一汤便被端上了桌。她轻手轻脚来到司言房门口，“咚咚”敲了敲门，推门进去，看见他把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言言啊，起来吃饭了呢。”她柔声呼唤，手指轻轻抚过司言的脸颊。

睡梦中的司言突然被惊醒，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母亲和哥哥坠落的画面，他猛地睁开眼睛，胸膛剧烈起伏着，喘息急促不安。他怔怔地看向奶奶，下一瞬便扑进了奶奶怀里。温存之间，他享受着久违的童年温暖，那是本该属于他的庇护与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