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

两个人踉踉跄跄地冲进医院大厅，司叙的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刚才是不是有个女人在东边步行街跳楼了？我是她儿子，能告诉我她在哪里吗？”他的喉咙哽咽，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慌乱得像只迷路的小猫。司言站在一旁，低垂着头，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灵魂。世界似乎失去了声音，他只能听见自己心脏重重敲击胸腔的声音——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痛。

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医院，急切地想要知道母亲被送去抢救的具体位置。“刚刚是不是有个女人在东边步行街跳楼了啊……我是她儿子，能告诉我她在哪儿吗？”司叙的声音颤抖着，此刻的他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猫，晕头转向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觉得天旋地转。司言在一旁低垂着头，大脑混沌得不像话，就像给世界按下了静音键，现在他只能听到自己那颗心脏的跳动声，和以往不同，它正在抽痛着。前台查询了一下，便叫人领他们过去。司言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丝丝缕缕的疼痛让他勉强保持着理智。

为什么痛苦一定要降临在他们身上呢？不甘心的情绪充斥在脑海中，却无能为力。

两个身影并肩靠在那里，上面的手术灯闪着红光，司叙的手微微颤抖着。突然，一个护士走过来，“你们在这儿坐着干啥呢？”护士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司叙抬起头，红血丝布满整个眼球，他这几天累得不行，“我能借一下你的手机吗？”司叙沙哑着嗓音问出这一句。护士半信半疑地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司叙把电话打给司天昊。过了好一会儿，对面才传来声音，“喂？”听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他苦涩地笑了笑，“我妈跳楼了。”他平淡地说出这一句，对面的司天昊呆愣住了，“什么？”司天昊那边传来一道娇俏的女声，“第一医院，你自己来吧。”司叙没给司天昊任何拒绝的机会就把电话挂了，把手机递给那个护士后，他又低下头。旁边的司言轻轻靠在司叙的肩上，护士也不敢多说什么，投来可怜的眼神后叹了口气，就快步走向输液区了。

司天昊很快来到这里，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后赶忙走过来，还没等司叙说出一句话呢，就一巴掌扇了上去，“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看不好吗？净知道给我惹事！”司叙被打得偏过头去，只感觉自己的鼻子微微渗血，耳边也模糊了起来，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围绕着他，可他却一点都没听清。司言强撑着挡到司叙身前，张开双臂阻拦着，“你要干什么！”司言看着这个陌生的亲人，他的嘴唇被自己咬破了皮，眼神里带着不服输的倔强。司叙好一会儿才缓过神，看见司言被司天昊推倒在地，精神恍惚间，自己一拳打到了司天昊的脸上，力气之大刚好把他打晕过去。他大喘着气，里面出来一位医生，“吵什么吵！……不知道……”看到眼前这场景，医生不禁有些发愣，但很快就皱着眉叫保安。保安把司天昊抬起来架到长椅上，又过来要抓司叙和司言，“我是她儿子！”司叙大喊了一声，这一声几乎耗尽他所有理智，眼泪再也坚持不住流了下来。司言颤巍巍地站起身扶住他，“哥……”他声音怯懦懦的，轻轻拽着司叙的袖口。司叙再也绷不住，“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要来遭受这一切，不公平！”司叙看着这里的所有人，最后死死盯住司天昊，几乎是一瞬间，他冲过去用钥匙要划破司天昊的脖子，保安眼疾手快地拦下，随后他就跪在地上，身上的伤口裂开，渗出丝丝血迹，痛苦不已。

凌晨的时候，司叙抱着司言在医院的长椅上睡着了。手术室的灯灭了下来，医生走出来叫着：“谁是里面病患的家属？”司叙听到后猛地惊醒，看向那里然后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但医生的话如同一道惊雷，“节哀顺变”四个字在他的脑袋中炸开，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着。“签字吧。”医生拿出一张死亡证明递过去，可司叙的手一直在颤抖，任凭他极力控制也无济于事。他克制住自己呜咽的嗓子，颤抖着手写下自己的名字。最后，他一个人跑到医院楼顶。可能是心灵感应，司言很快就醒了过来，看着空荡荡的身边和熄灭的手术灯，他瞳孔一震，跑到外面来回查看，听到沉闷的落地声，他浑身一僵地转过头去，看到的是一直在流血的司叙，“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很快惊动了许多人，值班的医护人员赶忙叫人抬担架。司言疯了一般想要用手捂住司叙还在流血的头，“哥……你说你不会丢下我的……哥。”司言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他不敢用力摁着，司叙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司言呜咽的嗓音传到众人的耳朵里，让人心生怜悯。很快，司叙被送进抢救室，司言浑身是血地蜷缩在门口，把自己头埋在膝盖处，泪水浸湿了他膝盖处的裤子，他把自己抱得很紧，就像司叙抱着他那样，不知不觉间自己又陷入梦境。

梦里——“言言！叙叙！快出来吃饭啦！”母亲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司言浑身一颤，“是虚幻吗？”他自己问着，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走了出去。客厅里喜庆而温馨，温淑温柔地笑着，她解着围裙，“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到妈妈这儿来。”温淑把围裙搭在凳子上，朝着司言张开手臂，一旁的司叙也在餐桌上坐着，他快步跑过去，可这温馨的画面却越来越远，跑到那里之后看到的是两座坟墓——

“嗬！！”司言猛地惊醒，看见自己躺在一个屋子里，旁边是插满仪器的司叙。房门突然被推开，慈祥的声音传过来，是奶奶，“言言啊，我的宝贝。”奶奶抹了把眼泪，赶紧走过来把司言搂在怀里。她常年在老家生活，原先老伴没走时儿女还会经常回来，直到自己的老伴病重去世下葬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孙子，儿女。来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孙子不成人样，心底是无力地抽痛。司言在熟悉的香味里缓过神，“奶奶……”他嗓子沙哑地叫出一声。

相依为命的两个笨小孩啊，如果不是被爱浇灌的，就相依为命地生存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