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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脚落地的瞬间,我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预期中坚硬的石板地,踩到的东西软乎乎的,还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霉味。像是踩进了堆了几十年的烂树叶堆里,脚下发出"噗嗤"一声闷响,腐殖质的腥气瞬间冲进鼻腔。
"咳咳......"周婷在我怀里咳嗽起来,脑袋动了动,"先放开我...这地方不对劲。"
她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推在我胸口的手却挺有力道。我松了手,黑暗中能感觉到她扶着石壁站稳,手臂摩擦布料的窸窣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
"手机没电了。"我摸了摸口袋里彻底罢工的手机,心里骂了句娘。刚才那么惊险,现在倒好,彻底两眼一抹黑。
周婷没说话,但很快传来"啪"的轻响,一道惨绿色的冷光突然亮起,照亮了我们周围的狭小空间。她竟然从背包侧袋摸出根荧光棒,此刻正举在手里,映得她半边脸绿幽幽的,看着有点瘆人。
"小心脚下。"她把荧光棒往下照,"这墓道积了很厚一层落叶。"
我这才看清,我们站在仅容两人并排的狭窄通道里,四周墙壁湿漉漉的,不断有亮晶晶的液滴渗出来,顺着石壁往下滑,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头顶青铜鼎复位的沉重闷响还在耳边回荡,震得人头皮发麻。
"滋滋......"
细微的声响从前方传来,不像是水滴声。我皱了皱眉,往前走了两步,腐叶被踩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这声音让我想起小时候在乡下老家,秋天踩过厚厚一层梧桐叶的感觉,但这里的腐叶下面,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战国墓葬里经常有种共生植物..."周婷突然开口,声音压低了不少,还没说完——
"嗤啦!"
脚下的腐叶层毫无征兆地炸开!我甚至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只看到一道暗红色的影子猛地窜出来,像条蛇似的缠上周婷的脚踝,瞬间收紧!
"啊!"周婷低呼一声,整个人被拽得往前踉跄,手里的荧光棒脱手而出,在地上滚了两圈,正好照亮那东西的真面目——是条胳膊粗的藤蔓,暗红色,表面布满瘤状凸起,像人的血管一样虬结扭曲!
"抓住我!"我反应不算慢,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她手腕。可藤蔓拉力大得吓人,周婷整个人被拖着往通道深处滑,我被带得一个趔趄,差点跟着摔出去。
"操!"我骂了一句,另一只手摸到后腰的洛阳铲,摸到冰冷的金属杆心里稍微定了点。可周婷已经被拖倒在地,荧光棒绿光下,我清楚看到她挣扎间裤腿被石壁磨破,裸露的小腿皮肤接触到藤蔓的地方,立刻浮现出青黑色的淤痕,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
"麻痹的...它有毒!"周婷的声音开始发颤,明显是毒素开始起效了。她想去掰脚踝上的藤蔓,可刚碰到就痛得吸气。
那些藤蔓表面竟然有密密麻麻的细小倒刺!
我没时间犹豫,抽出洛阳铲反手就劈。铲刃带着风声砍在藤蔓上,竟然发出"噗"的一声闷响,像是砍进了灌满水的猪尿泡里。暗红色的汁液立刻喷涌而出,溅了我一脸,那味道又腥又涩,像铁锈混着烂白菜叶。
藤蔓被砍断的地方喷出更多红色液体,就跟人在流血似的。周婷趁机往回撤腿,可脚踝已经被勒出深深的红痕,周围皮肤全是青黑色,看得人心里发毛。
"快起来!"我伸手去拉她,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两侧石壁的裂缝里,正有更多暗红色藤蔓蠕动着钻出来,细细密密的,像无数条小蛇。
"战国方士培育的护墓植物..."周婷被我拉起来,声音还在发颤但比刚才镇定多了,"叫鬼手藤...以精血为食,能感知活物血液流动位置..."
她刚说完,地面突然又是一阵剧烈震动,更多藤蔓破土而出。这次不止是脚边,头顶都有!我下意识抬手去挡,手背立刻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像是被砂纸狠狠磨过。低头一看,手背上五道血痕正在渗血,伤口周围皮肤瞬间发麻。
"妈的!"我甩了甩手,麻痹感正顺着手臂往上爬,"这些东西怎么跟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似的!"
"它就是靠血腥味追踪!"周婷靠到我身后,背靠背站着,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折叠工兵铲,"有伤口的地方最危险!"
我这才注意到,那些藤蔓果然都往我手背伤口和周婷脚踝淤青的地方凑。我们俩被困在狭窄通道中间,前后左右都有藤蔓涌过来,就像掉进了蜘蛛窝。
"这样下去我们会被拖死!"我挥舞着洛阳铲斩断一条缠过来的藤蔓,断口处又是一股红汁喷出,溅在荧光棒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周婷的呼吸越来越急,我能感觉到她靠在我背上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害怕的那种抖,更像是毒素发作前的痉挛。她的工兵铲挥得越来越慢,好几次藤蔓都差点缠上她的手腕。
不能再耗下去了!我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可环顾四周全是扭动的藤蔓,根本没退路。荧光棒的光芒越来越暗,通道尽头还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底。
就在这时,一条手腕粗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住了我的左臂,倒刺瞬间扎进皮肤!剧烈的疼痛和麻痹感同时传来,我忍不住闷哼一声,想甩脱却怎么也甩不掉。那藤蔓就像生了根似的往我肉里钻!
"陈凡!"周婷急声喊我的名字,工兵铲往我这边砍来,却被另一条突然窜出的藤蔓缠住了铲子。
完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的左手掌心突然像是被扔进了火炉!
烫!钻心的烫!
比在青铜鼎边时还要烫十倍!像是有人拿着烧红的烙铁按在我掌心上,疼得我眼前发黑。我能清晰感觉到那个龟甲印记正在发烫、旋转,金光透过皮肤映出来,把周围一小片区域都照亮了。
"啊——!"剧痛之下我什么都顾不上了,左手下意识就按向那条缠在胳膊上的藤蔓!
就在我的掌心碰到藤蔓的瞬间,奇迹发生了。
滋啦——!
就像是把烧红的铁扔进了水里,藤蔓接触到我掌心印记的地方突然冒起白烟,发出烤肉似的滋滋声。那条暗红色的藤蔓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变黑,几秒钟就从鲜活的暗红变成了焦黑的灰烬,簌簌地落在地上。
缠住我胳膊的力道消失了。
我愣住了,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掌心那个龟甲印记还在微微发烫,金光流转,看着像活过来了一样。
"你做了什么?!"周婷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工兵铲都忘了挥,任由几条细小藤蔓缠住了铲子。
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眼下不是发呆的时候,眼看着又一条藤蔓朝周婷的脖子缠过去,我想都没想,反手就用发烫的左手拍了过去。
又是"滋啦"一声,那条藤蔓碰到我掌心就像见了鬼一样,瞬间枯萎成灰。
管用!
我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兴奋!原来这个龟甲印记不只是会发烫和发光,还能克这些鬼东西!
"用左手!"我急声喊周婷,同时用发烫的左手去触碰那些靠近的藤蔓。就像摩西分海似的,凡被我左手碰到的藤蔓无不瞬间枯萎,通道里弥漫着一股烧焦植物的怪味。
周婷反应也快,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工兵铲反手一挥斩断身前藤蔓,同时往我身边靠拢。我们俩背靠背,我用左手清理靠近的藤蔓,她则用工兵铲对付那些暂时够不着的。
"战国方士典籍里记载过这种能克制血藤的力量..."周婷一边挥铲一边气喘吁吁地说,声音里还带着难以置信,"说是需要血脉觉醒...但从来没人亲眼见过..."
"我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还有这功能。"我苦笑着,用左手挡住一条从头顶垂下来的藤蔓,听着它滋滋枯焦的声音,"我要是早知道自己这么给力,当年也不会被家族那群老王八蛋除名了。"
这话是真心的。想起三年前家族大会上,那些长老们看我像看垃圾一样的眼神,还有父亲那句"陈家没有废物的位置",我心里就堵得慌。
我们俩且战且退,慢慢朝着通道深处移动。荧光棒已经快灭了,光线昏暗得只能勉强看清眼前的东西。好在有我这只"黄金左手",那些藤蔓虽然前赴后继,却始终近不了我们的身。
就在我以为能暂时喘口气的时候,通道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金属摩擦声——
哐啷...哐啷哐啷...
像是有人在拖着一条沉重的锁链走动,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周婷的动作猛地一顿,工兵铲悬在半空:"什么声音?"
我也停下了动作,屏住呼吸仔细听。那锁链声断断续续,时远时近,中间还夹杂着石块摩擦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移动。
"糟了..."周婷的声音突然带上了哭腔,"我们好像...闯进主墓室的机关区了..."
她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到背后的空气流动变了。不是之前那种潮湿的微风,而是...密密麻麻的窸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猛地低头看向荧光棒的微光——只见通道两侧的石壁上,所有裂缝里都在往外涌出藤蔓!不是刚才那种零星几条,而是成片成片的,像暗红色的潮水!
它们从头顶垂吊下来,从脚下破土而出,从左右石壁上蔓延过来,封堵了我们所有退路,而且移动速度比刚才快了好几倍!
"妈的,它们是故意把我们往这边赶的!"我心里瞬间明白了。这些鬼手藤不是无差别攻击,是在用藤蔓驱赶我们,把我们赶到通道尽头那个有锁链声的地方!
"不管后面是什么东西..."我握紧洛阳铲,左手掌心的印记又开始发烫,比刚才更热,像是在预警,"先解决眼前这些鬼玩意儿再说!"
周婷没说话,只是把工兵铲握得更紧了。我能感觉到她靠在我背上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但握着铲柄的手却很稳。
通道尽头,那扇原本紧闭的石门,正在缓缓向内开启。一条细缝慢慢扩大,透出里面幽暗的红光,将通道尽头映照得如同地狱入口。
哐啷——哐啷——
锁链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中间还掺杂着沉重的呼吸声,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正在苏醒。
而我们身后,那些暗红色的鬼手藤已经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墙,正朝着我们缓缓挤压过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焦糊味。
前有未知的石门怪物,后有嗜血的鬼手藤。
这下,是真的进退两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