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在国道上跑了快两个钟头,仪表盘的指针晃悠到一百二,两边的白杨树唰唰往后退。苏晴靠在副驾驶座上,脸色白得跟纸似的,咬着牙没吭声。我一边盯着后视镜,一边注意她胳膊上那条浸血的手帕,血珠子顺着指尖往门板上滴,红得刺眼。
"前面有个加油站。"我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铁板。车灯扫到路边褪色的招牌,破破烂烂的"中国石化"四个字缺了个"化"字,看着像个笑话。
苏晴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眼睛半睁半闭。
我把卡车拐进加油站,吱嘎吱嘎地停在远离加油机的角落。这地方看样子废弃挺久了,玻璃全被砸了,满地碎碴子,便利店门口的卷帘门锈得拉不下来。月光从货架缝隙漏进来,照见地上散落的空烟盒和过期杂志,风一吹哗哗响,跟有人在里头翻东西似的。
"下来。"我熄灭引擎,抓起铜镜盒子推开车门。脚刚落地就踢到个空易拉罐,叮叮当当滚出去老远,在这死寂的夜里听着特别瘆人。
苏晴扶着车门慢慢下车,刚站稳就踉跄了一下,我伸手想去扶,她却躲开了,自己撑着卡车轮胎喘气。月光照在她脸上,那道从额头划到下巴的疤看着比白天还吓人,汗珠子顺着疤痕往下淌,混着血水流进衣领。
"进来。"我没再废话,拎着她后衣领往便利店拽。她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顺着我的力气往前走,腿上的伤口肯定疼得不轻,每走一步都皱眉头。
便利店里面一股霉味混合着老鼠屎味,货架东倒西歪。我选了个靠窗的角落,把她按在地上坐好,自己蹲在她对面。手机电筒光照着她苍白的脸,她突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受伤的人。
"北斗七星坐标,到底怎么看?"她盯着我眼睛, pupils 在强光下缩成针尖。
我甩开她的手,从怀里掏出铜镜。月光透过破窗户照在镜面上,反射出冷幽幽的光。背面七个圆点凹痕在阴影里若隐隐现,像七星连珠的模样。
"摸金校尉看风水定方位,讲究'三星照北斗,阴阳分左右'。"我用手指点着铜镜背面的凹痕,"这七个点各有讲究,天枢、天璇、天玑、天权..."
"说人话。"苏晴打断我,声音里带着不耐烦,还有点不容易察觉的颤抖。
我抬头看她,发现她嘴唇都白了,左手捂着受伤的大腿,指缝里渗出血来。"简单说,每个星对应一个数字,组合起来就是经纬度。"我换了个姿势,让后背靠着货架,"但得有参照物,不然就是瞎猜。"
"需要什么参照物?"她追问,眼睛没离开我手里的铜镜。
"月亮。"我指指窗外,"北斗七星在不同时间指向不同方位,老法子是看月相定时辰,再根据时辰算偏移角度..."
话没说完,突然听见外面传来汽车引擎声!我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吹灭手机电筒,拉起苏晴往货架后面躲。便利店的窗户玻璃没了,能看见一辆黑色越野车打着远光灯冲进来,轮胎碾过碎石子嘎吱响。
车灯扫过便利店门口,我看见车门打开,下来三个穿黑衣服的人,手里都提着枪!是龙山的人!
"妈的。"我骂了句脏话,心跳得跟打鼓似的。苏晴突然抓住我胳膊,往货架缝隙外面指了指。月光下,我看见越野车副驾驶下来个人,走路一瘸一拐——是龙山!他胳膊吊在脖子上,显然之前伤得不轻,脸上的刀疤在车灯照射下看着跟蜈蚣似的。
"分头找!那小子跑不远!"龙山的声音隔着玻璃传进来,带着火气。
我示意苏晴别出声,慢慢从货架后面挪到通风管道旁边。这地方的通风口挺大,口子上的铁栅栏锈得快烂了。我试着拽了拽,铁条纹丝不动。
"用这个。"苏晴突然从腰后摸出把折叠刀,递到我手里。刀片弹开的瞬间反光闪了我的眼,我这才注意她手上全是血泡,虎口都磨破了。
没时间想为什么警察会随身带这种管制刀具,我拿过刀子就开始撬铁栅栏。生锈的螺丝嘎吱作响,在这安静的夜里特别刺耳。外面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急得满头大汗,手上使劲,刀片突然打滑,差点割到手指。
"嘘。"苏晴捂住我的嘴,把我拽到货架后面。便利店的门被"哐当"一声踹开,脚步声由远及近,我甚至能闻到龙山身上那股烟草混着血腥味的味道。
"仔细搜!尤其是那些货架后面!"龙山的声音就在几步之外,"老板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手电光在货架间扫来扫去,离我们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苏晴突然把折叠刀塞进我手里,自己慢慢往外挪,手里紧紧攥着那把从龙山那儿捡来的手枪。
"你干什么?"我低声问,心里急得要命。
"引开他们。"她声音压得极低,眼神却异常坚定,"你找机会从后门跑,记住,终南山..."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接着是龙山骂骂咧咧的声音:"妈的!警察来了!"
苏晴眼睛一亮:"真警察!"她突然推了我一把,"趁乱跑!后门在那边!"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冲了出去,朝着便利店前堂连开三枪。喊声、枪声、玻璃破碎声响成一片。我咬咬牙,没工夫想别的,抓起铜镜盒子就往后门冲。
后门是个烂木头门,一踹就开。外面是片荒地,长满半人高的野草。我刚跑出没两步,就听见身后有人追上来,脚步声咚咚响。
"站住!把东西留下!"是龙山的声音,这家伙居然没被警察缠住!
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跑,野草刮得腿肚子疼。月光忽明忽暗,脚下坑坑洼洼,好几次差点绊倒。突然听见身后"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擦着耳边飞过,打在前面的土路上溅起一片尘土。
"操!"我骂了句,跑得更快了。怀里的铜镜盒子硌得胸口疼,爷爷临终前的话在脑子里打转——"看到七星连珠的图案,就..."
突然脚下一空,我"哎哟"一声摔进个土坑里。疼得眼前发黑,半天爬不起来。龙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气声。
"小杂种,看你往哪跑!"龙山的声音就在头顶。我抬头看见他举着枪对准我,脸上的刀疤在月光下看着格外狰狞。
我闭上眼睛,心想这下完了。就在这时,突然听见"砰"的一声枪响,龙山"啊"地叫了一声,枪掉在地上。我睁眼看见苏晴站在坑边,手里的枪还冒着烟,右腿的裤子全被血浸透了,走路一瘸一拐。
"还愣着干什么!"她朝我喊,脸色比之前更白了,"快上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抓住她伸过来的手往上爬。她的手冰凉,全是冷汗,抓着我的力气却大得惊人。刚爬出坑,就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
"警察真来了。"我喘着粗气说。
苏晴却皱起眉头:"不对,来得太快了。"她突然抓住我的胳膊,"跟我来!"
我们绕到加油站后面,那里停着辆不起眼的摩托车,看样子是她早就藏好的。"上车!"她把我往摩托车后座推,自己跨上去发动引擎。
"去哪儿?"我抓紧她的腰,她身上的血腥味更浓了。
"终南山。"她踩下油门,摩托车"轰"的一声冲出去,轮胎卷起碎石子打在我腿上生疼。"铜镜密码需要实地才能解开,现在只有去那儿一条路。"
风声在耳边呼啸,我低头看着怀里的铜镜。月光下,背面的七星图案好像在微微发光。突然想起爷爷说的另一句话——"长生之门开,鬼门关打开"。
这趟终南山之行,怕是凶多吉少。
摩托车在夜色里穿行,苏晴骑得飞快,好几次差点撞上路边的护栏。我紧紧抱着她的腰,能感觉到她身体在发抖,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冷的。月光照在她脸上,那道疤看着不再那么吓人,反而有点可怜。
"你弟弟得的什么病?"我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苏晴身体僵了一下,过了半天才回答:"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但我们全家都配型失败了。"她的声音很轻,"龙山说他们组织有办法找到合适的骨髓,但要我帮他们做事。"
"那你就信了?"我忍不住问。
"不然呢?"她苦笑一声,"我是警察,但我也是姐姐。医院每天催缴费,我爸妈急得头发都白了...我有什么办法?"
摩托车突然减慢速度,苏晴把车停在路边一片树林里。"前面有检查站。"她熄灭引擎,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我们得绕道走。"
我们把摩托车藏在灌木丛里,徒步穿越树林。苏晴的腿伤越来越严重,走路一瘸一拐,我伸手去扶她,她没再躲开。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地上影影绰绰,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我问。
她没说话,只是抬起头看天上。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惊得说不出话来——夜空里,北斗七星异常明亮,排列成一个勺子形状,七颗星连成一线,刚好组成了铜镜背面的图案!
"七星连珠!"我脱口而出,赶紧掏出铜镜。月光照在镜面上,背面的七个凹痕竟然真的亮了起来,发出淡淡的绿光。
苏晴凑近来看,眼睛瞪得大大的。我用手指触碰那些发光的凹痕,镜面突然震动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
"爷爷说..."我话没说完,铜镜突然从手里飞出去,悬在半空中开始旋转。绿光越来越亮,照得周围跟白天似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苏晴抓住我的胳膊,声音都抖了。
铜镜越转越快,突然射出一道绿光,照在前面的空地上。地面开始震动,泥土裂开一道道缝隙,绿光中,一个由石头组成的门缓缓浮现出来——门上刻满了奇怪的符号,正中间有个凹槽,形状跟铜镜一模一样!
"长生之门..."我喃喃自语,这就是爷爷说的长生之门?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枪声和喊叫声。龙山的人追上来了!
苏晴脸色一变,从腰后掏出手枪:"你先进去!我掩护你!"
"那你怎么办?"我急了。
"别废话!"她推了我一把,"密码在你脑子里,只有你能解开!快走!"
铜镜还在半空中旋转,长生之门越开越大,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向哪里。我回头看了看苏晴,她正举枪对准树林入口,背影在绿光中显得格外孤单。
"小心点!"我喊了一声,抓起仍在空中旋转的铜镜,转身冲进了长生之门。
门后的世界一片漆黑,我摸索着往前走,身后传来密集的枪声。走了没几步,突然听见苏晴的喊声:"狗蛋!接住!"
什么东西从门外飞进来,我伸手一抓,是那个装铜镜的盒子。紧接着是一声枪响,然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苏晴!"我大喊,想冲回去,却发现身后的门开始缓缓关闭。绿光越来越暗,最后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漆黑。
我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喘着气。怀里的铜镜盒子还带着苏晴的体温,外面的枪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她怎么样了?龙山有没有抓到她?
黑暗中,铜镜突然又亮了起来,这次不是绿光,而是柔和的白光。我拿起铜镜,发现背面的七星凹痕不再发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字,似乎是用某种红色颜料写的:
"终南深处,七星为引,生死之门,一念之间。"
我盯着那行字,突然明白过来。爷爷说的密码,根本不是什么经纬度,而是进入长生之门的方法!而那句"看到七星连珠的图案",指的就是刚才夜空中的景象!
现在怎么办?我被困在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方,苏晴生死未卜,龙山的人很可能也跟着进来了。
突然,黑暗中传来脚步声。
\[未完待续\]脚步声贴着石壁传来,混着某种黏腻的拖拽声。我后背贴紧冰冷的岩石,手指在黑暗里摸到半截断裂的石矛——刚才冲进来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原来是这玩意儿。铜镜的白光忽明忽暗,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对面石壁上颤抖。
"别躲了。"
女人的声音,不是苏晴。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我攥紧石矛,忽然想起铜镜盒底部有块松动的木板。拇指摸索着抠开暗格,里面滑出片青铜钥匙,齿纹深得能卡进指缝。这是爷爷留给我的,当时只说"开最后一扇门用",现在看来,用它捅人喉咙或许更实际。
脚步声停在三米外。黑暗中,那人忽然笑了,气声从齿缝里挤出来,像是在嚼碎冰碴:"摸金校尉的后人,胆子这么小?"
铜镜突然大亮,晃得我睁不开眼。等视线聚焦,我看清来人——黑色冲锋衣,作战靴上沾着新鲜泥土,手里提着把工兵铲,铲尖还滴着血。最吓人的是她的眼睛,在白光反射下泛着层瓷白,像是装了对义眼。
"龙山的人?"我往后缩了缩,后背撞到什么东西,硬邦邦的,好像是...石像?
女人抬手,工兵铲"当啷"戳在地上。"他?给我提鞋都不配。"她往前走两步,我终于看清她领口的徽章——银色九头蛇,跟苏晴之前给我看过的通缉令照片上的一模一样。"你爷爷欠我们的账,该还了。"
铜镜突然发烫,我脱手扔在地上。镜面朝上,白光里浮出新的字迹:"左三右四,前七后九"。
"解开长生锁,我让你见苏晴。"女人踢过来个东西,撞在我脚边。借着铜镜的光,我看清是个对讲机,里面正传来沙沙的电流声,突然响起苏晴的惨叫,短促得像被人捂住了嘴。
"她在我手上。"女人蹲下来,那张没有瞳孔的脸离我只有两尺远,"你有十分钟。"
我捡起铜镜,背面不知何时裂开纹路,七道绿光顺着裂缝游走,正好对应石壁上七个凹陷。左三右四...我伸手按向左边第三个凹槽,指尖刚碰到石头,整条胳膊突然麻了,像被电钻打穿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