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道金色的格子。我坐在铜镜前，看着奶奶用木梳轻轻梳理我的长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奶奶轻声唱着古老的梳头歌，每梳一下，都仿佛把祝福编进我的发丝里。

我望着镜中的自己——脸色还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色，是昨夜惊魂未定的痕迹。但嘴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今天，我就要成为柳岩洲的新娘了。

"奶奶，"我突然开口，"您害怕蛇仙大人吗？"

奶奶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温柔地梳理我的头发："刚开始是怕的。但十五年来，我看着柳先生如何照顾你、保护你。无论他是什么样子，他的心是善良的。"她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而且啊，我偷偷见过他几次...虽然有点吓人，但那双眼睛看你的眼神，跟人类男子看心爱的姑娘没什么两样。"

我脸上一热，低头摆弄着手中的青色鳞片——那片大的，今早我在枕边发现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彩虹般的光泽，摸上去冰凉光滑，却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姑娘，该换嫁衣了。"奶奶从箱子里取出那件红色嫁衣。

我刚要起身，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很多条蛇在草地上游走。我和奶奶对视一眼，她紧张地抓住我的手。

"别怕，"我安慰奶奶，其实自己的心跳得像擂鼓，"应该是...来接亲的。"

门帘被一只苍白的手掀开，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的眼睛是竖直的瞳孔，走路时身体微微摆动，像蛇一样优雅。

"新娘该换嫁衣了。"她的声音嘶嘶的，却并不难听，"仙君派我们来帮忙。"

随着她的话音，又有四个同样装束的女子鱼贯而入。她们每个人都美得惊人，却又带着某种非人的特质——有的舌头偶尔会分叉，有的手腕上覆盖着细小的鳞片。

奶奶犹豫了一下，还是退到一旁。绿衣女子们围住我，手脚麻利地帮我脱下家常衣服。她们的手指冰凉，动作却异常轻柔。

"这不是新娘真正的嫁衣。"为首的绿衣女子瞥了一眼奶奶准备的红衣，轻笑道。她拍拍手，另一个女子捧着一个雕花木盒走上前来。

盒子打开的瞬间，整个房间似乎都亮了起来。里面是一件我从未见过的衣裳——看起来像是用月光和晨露织就的，既不是纯粹的红，也不是纯粹的白，而是一种会流动的色彩，时而泛着珍珠母的光泽，时而如晚霞般绚烂。

"这是..."我屏住呼吸。

"鲛绡嫁衣，"绿衣女子解释道，"它会随新娘的心情改变颜色。"

她们帮我穿上这件神奇的衣裳。料子比丝绸还要柔软，穿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却出奇地温暖。当我因为害羞而脸红时，袖子立刻泛起了淡淡的粉色；当我想到昨夜的女鬼而害怕时，衣摆又变成了深蓝色。

"仙君很用心呢。"一个绿衣女子小声说，"鲛绡百年才能织就一匹。"

穿戴整齐后，她们又为我戴上各种首饰——蛇形的银镯、翡翠耳坠、还有一条由细小鳞片串成的项链。最后，为首的绿衣女子从盒子里取出一顶精致的冠冕，上面盘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银蛇，蛇眼是两颗碧绿的宝石。

"这是蛇仙一族新娘的头冠，"她郑重地为我戴上，"戴上它，你就是我们正式的夫人了。"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几乎认不出来了。那个被村里人嫌弃的"不祥女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光彩照人的新娘，衣冠华丽，眼神明亮。

"姑娘..."奶奶抹着眼泪，"你真好看。"

绿衣女子们退到一旁，为首的向我行了一礼："轿子已经准备好了，夫人请随我们来。"

我深吸一口气，转向奶奶："奶奶，我..."

"去吧，"奶奶拍拍我的手，"记得常回来看看奶奶。"

我紧紧拥抱了她，闻着她身上熟悉的药草香，突然有些舍不得。但我知道，这一步我必须迈出去。

跟着绿衣女子们走出屋子，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院子里停着一顶我从没见过的轿子——不是普通的红色花轿，而是一顶半透明的轿子，像是用某种水晶制成的，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更惊人的是，轿子不是由人抬着，而是由两条巨大的蟒蛇支撑着！它们通体碧绿，眼睛是温和的琥珀色，看到我时还友好地点了点头。

"请上轿吧，夫人。"绿衣女子掀开轿帘。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进去。本以为轿内会很狭窄，没想到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空间比外观看起来大得多，铺着柔软的垫子，四角挂着会发光的花朵，几条小蛇在角落里好奇地打量我。

轿帘放下后，轿子平稳地离地而起。透过半透明的轿壁，我看到奶奶站在院门口挥手，身影越来越小。周围的景色开始飞速后退，树木和山石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

"别怕，夫人。"一条小蛇游到我手边，竟然开口说话了，"我们走的是蛇道，比人类的道路快得多。"

我惊讶地看着它："你会说话？"

"当然，"小蛇骄傲地昂起头，"我可是仙君的灵宠。昨晚就是我守护您呢。"

我这才认出，它就是梦中盘绕在我枕边的小青蛇。我小心地摸了摸它的头，它舒服地眯起眼睛。

轿子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突然开始下降。透过轿壁，我看到我们正接近一个巨大的深潭，潭水黑得发亮，周围是陡峭的悬崖。潭中央有一座古老的石台，上面站着几个人影。

轿子稳稳地落在石台边缘。绿衣女子们掀开轿帘，扶我走出来。石台上铺满了鲜花和蛇纹图案的毯子，四周站着许多衣着奇异的人——有的完全是人形，有的则保留着蛇的特征，比如鳞片或竖瞳。

"新娘到！"一个洪亮的声音宣布。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我的目光立刻被石台中央的身影吸引住了。那是柳岩洲，但又不完全是我熟悉的柳岩洲。他穿着与我嫁衣相配的礼服，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却是一条粗壮的青色蛇尾。他的长发用银冠束起，脸上和手臂上覆盖着细密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看到我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金色的竖瞳中满是温柔和喜悦。他向我伸出手，蛇尾轻轻摆动。

我深吸一口气，向他走去。每走一步，嫁衣的颜色就变化一次，从羞涩的粉红到期待的金黄，最后定格在纯净的白色上，象征着我内心的平静与决心。

"青萝，"柳岩洲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蛇类特有的嘶嘶声，"你今天真美。"

我站在他面前，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十五年来，柳岩洲一直以各种形式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但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他，既熟悉又陌生。

"我..."我低下头，"我有点害怕。"

他的尾巴轻轻环住我，给了我一个温柔的拥抱："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他看向我的眼睛，"如果你不愿意，现在还可以反悔。"

我摇摇头，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我愿意。只是...这一切太神奇了，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柳岩洲笑了，露出尖尖的蛇牙："等你习惯了就好。"他转向周围的人群，"开始仪式吧。"

一位看起来最年长的蛇仙走上前来，手里捧着一个古老的铜盆，里面盛着深色的液体。他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吟唱着，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像是蛇的嘶鸣。

"这是古蛇语，"柳岩洲在我耳边轻声解释，"他在向我们的祖先祈祷，祝福这段婚姻。"

老蛇仙吟唱完毕，从盆中蘸了些液体，点在我和柳岩洲的额头上。那液体冰凉刺骨，却让我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接下来是交换信物的环节。柳岩洲从怀中取出一枚青色的珠子，放在我手心："这是我的本命珠，内含我的一缕魂魄。从今以后，你的安危就是我的安危。"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可是...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

"你有，"柳岩洲温柔地说，"你的承诺就是最珍贵的礼物。"

仪式进行到最后一步——血脉连结。柳岩洲执起我的右手腕，轻声道："会有一点疼。"

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就低头用尖牙在我手腕上轻轻一咬。出乎意料的是，我并不觉得疼痛，反而有一种奇妙的酥麻感从伤口处蔓延开来。柳岩洲的舌尖轻轻舔过伤口，那里立刻浮现出一个青色的蛇形印记。

"现在，我们是真正的夫妻了。"柳岩洲的声音里满是喜悦。

就在这时，我胸前的鳞片突然变得滚烫。柳岩洲脸色一变，猛地将我拉到身后。潭水开始剧烈翻腾，一个熟悉的白影从水中升起——是昨夜那个女鬼！

"婚礼还没结束呢，小新娘！"她尖笑着，腐烂的面孔扭曲变形，"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逃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