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之夜

白夜离开后，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直到油灯燃尽。柳岩洲给我的鳞片被我紧紧攥在手心，它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像黑夜中的萤火虫。

我极力克制自己不去想白夜说的话，不去想什么"前世"、"欠债"，但那些字眼就像讨厌的蚊子，在我脑海里嗡嗡作响。翻来覆去间，窗外的月亮已经西斜，我数了无数只羊，却依然毫无睡意。

"青萝..."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我猛地坐起身，看到奶奶的身影站在门外，月光透过她的身体，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奶奶？"我揉了揉眼睛，"您怎么还没睡？"

奶奶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外向我招手："青萝，来，奶奶有话跟你说。"

我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奶奶从来不会半夜叫我出去说话，而且...为什么她不进来？

"奶奶，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站在原地没动，"我累了。"

"奶奶腿脚不方便，你出来一下。"奶奶的声音有些僵硬，"很重要的事。"

我皱起眉头。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腿脚一直很灵便，昨天还能在院子里追着母鸡跑呢。我向前走了两步，突然感觉胸前的鳞片变得滚烫。

"啊！"我被烫得轻叫一声，低头看去，鳞片竟然变成了血红色，散发着警告般的光芒。

门外，奶奶的身影开始扭曲，声音也变得尖细："青萝，快出来！"

我后退了一步："您...您到底是谁？"

"我是你奶奶啊！"那个身影不耐烦地说，突然向前飘了一步，月光照清了她的脸——那根本不是奶奶，而是一张惨白浮肿的面孔，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咧到耳根。

我倒吸一口冷气，转身就要跑，门却砰的一声自己关上了。那个冒充奶奶的东西发出刺耳的笑声："小新娘，你以为躲在屋里就安全了吗？"

我背靠着门，双腿发软，手心全是汗。鳞片的热度越来越高，几乎要灼伤我的皮肤。我听到门外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吱呀——吱呀——每一声都让我的心脏紧缩一下。

突然，一切声音都停止了。死一般的寂静中，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一分钟，两分钟...我鼓起勇气，踮起脚尖从窗缝往外看。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月光如水般流淌。那个冒充奶奶的东西似乎已经离开了。我长舒一口气，正要转身，却看到一张惨白的脸突然贴在窗玻璃上，黑洞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找到你了！"它尖笑着，嘴巴裂开露出森森白牙。

我尖叫一声跌坐在地，连滚带爬地退到床角。门窗纹丝不动，但那东西却像烟雾一样从缝隙中渗入，在房间里重新凝聚成人形——这次它不再伪装，直接显现出那个长发覆面、指甲乌黑的女鬼模样。

"小新娘..."女鬼飘向我，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你的味道...比我想象的还要香..."

我握紧鳞片，将它举在胸前："别过来！柳岩洲给了我护身的东西！"

女鬼停住了，黑洞般的眼睛盯着鳞片，发出不甘心的嘶嘶声："柳岩洲...柳岩洲...他总是坏我的好事！"她突然狂笑起来，"但这次不一样了，你的玉佩碎了，他给你的鳞片又能保护你多久？"

她猛地扑来，我本能地挥舞鳞片。一道青光闪过，女鬼惨叫一声被弹开，但她很快又爬起来，这次更加愤怒。

"你以为这样就能挡住我吗？"她嘶吼着，头发像活物一样伸长，向我缠绕而来，"我要尝尝蛇仙新娘的血肉是什么滋味！"

我拼命挥舞鳞片，青光与黑发在空中交锋，发出噼啪的声响。但女鬼的攻击越来越猛烈，我的手臂开始发酸，动作也慢了下来。一缕黑发突破防线，缠上了我的脚踝，冰冷的触感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抓到你了！"女鬼兴奋地尖叫，更多的黑发如潮水般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手中的鳞片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青光，化作一条小青蛇的虚影，闪电般咬向女鬼的面门。女鬼发出凄厉的嚎叫，松开了对我的束缚。

"柳岩洲！"她怨恨地嘶吼，"你竟然把本命灵蛇都分给了她！"

青蛇虚影盘绕在我周围，吐着信子威慑女鬼。女鬼不甘心地后退，腐烂的脸上满是怨毒："小新娘，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吗？他只是在赎罪！等你想起前世的事..."

她的话没说完，青蛇虚影突然变大，朝她扑去。女鬼尖叫一声，化作一团黑雾从窗缝逃走了，只留下一句恶毒的诅咒："婚礼之夜，我会再来的！"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只有我急促的呼吸声和仍在微微发光的鳞片。我瘫坐在地上，全身发抖，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睡衣。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勉强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奶奶的屋子外，从窗户往里看。奶奶正安详地睡着，发出轻微的鼾声。我松了一口气，至少奶奶没有被那个可怕的东西伤害。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检查了每一扇门窗，确认都锁好了，才筋疲力尽地爬上床。刚才的惊魂一幕在脑海中不断闪回，我紧紧攥着鳞片，生怕女鬼去而复返。

"冷...好冷..."我牙齿打颤，不仅是恐惧，房间里似乎真的变得异常寒冷，呼出的白气清晰可见。

就在这时，我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凉凉的触感，像是有人躺在了我身后。我浑身僵硬，正要尖叫，一只冰凉却温柔的手轻轻捂住了我的嘴。

"嘘...是我。"柳岩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我转过头，却看不到任何人，只能感觉到一个无形的存在正从背后轻轻拥抱着我。那触感冰凉却不刺骨，反而让房间里的寒意渐渐消退。

"柳岩洲？"我小声问，"你...你在这里吗？"

"我在。"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别怕，刚才我的灵蛇已经赶走了她。"

"那个女鬼...她说..."

"别听她胡说。"柳岩洲的声音温柔而坚定，"睡吧，青萝。明天就是我们的婚礼，你需要休息。"

他的无形之手轻轻抚过我的眼睛，一股倦意突然袭来。我感觉到他在我额头落下一个冰凉的吻，就像小时候他常常做的那样。

"可是...她会再来..."我迷迷糊糊地说，眼皮越来越重。

"我会保护你。"柳岩洲的声音渐渐远去，"永远..."

在这样神奇的安抚下，我的恐惧慢慢消散，呼吸变得平稳。半梦半醒间，我似乎看到一条小青蛇盘绕在我的枕边，警惕地守护着。

这一夜，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我穿着红色的嫁衣，站在一座古老的石桥上，桥下是深不见底的潭水。柳岩洲站在桥的另一端，向我伸出手。我想走向他，却被无数双从潭水中伸出的苍白手臂拉住。就在我要被拖入水中时，一条巨大的青蛇从潭底跃出，将我卷起...

"青萝？醒醒，天亮了。"奶奶的声音把我从梦中唤醒。

我睁开眼，发现阳光已经洒满了房间。手中的鳞片恢复了平静的青色，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奶奶笑着拉开窗帘，"蛇仙大人派来的轿子已经在路上了。"

我坐起身，突然发现枕边有一片青色的蛇鳞，比昨晚柳岩洲给我的那片要大得多，边缘还带着一丝血迹。这不是梦...灵蛇真的在这里守护了我一整夜。

"奶奶，"我轻声问，"您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奶奶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啊，我睡得很熟。怎么了？"

我摇摇头，把鳞片小心地收好："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

奶奶慈爱地摸摸我的头："傻孩子，今天是你出嫁的日子，要高兴才对。"她拿出那件红色嫁衣，"来，奶奶给你梳妆打扮。"

我点点头，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突然不那么害怕了。无论今晚会发生什么，我知道柳岩洲都会在那里——保护我，陪伴我，就像过去的十五年一样。

而今天，我将正式成为他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