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晚饭铃响过的空当，高三（7）班还弥漫着韭菜盒子混着汗水的味道。宋亚轩刚把最后一口米饭扒拉进嘴，讲台就"咚咚"响了两声。王老师手里捏着张座位表，身后跟着那个穿蓝色外套的身影，夕阳的金辉从走廊斜切进来，在马嘉祺挺直的脊背上描出层毛茸茸的边。
"占用大家两分钟。"王老师推了推眼镜，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张弛搬到最后一排，马嘉祺同学坐宋亚轩旁边。"
笔尖在英语阅读理解上戳出个洞。宋亚轩盯着试卷上洇开的墨点，听见自己耳膜嗡嗡作响。右边的课桌一阵响动，张弛搬着堆满试卷的书山经过时，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后背，"兄弟挺住"四个字被风吹进耳朵就散了。
马嘉祺把书包放在地上，金属拉链磕在瓷砖咯咯响。他从帆布包抽出崭新的课本，书页翻开时带着油墨香。宋亚轩目不斜视盯着黑板，右手却不自觉抠着桌角起皮的木纹，七年前那个火车站台的风突然又吹了进来，把眼眶刮得发酸。
"喂。"
胳膊肘被轻轻碰了下，宋亚轩触电似的往墙上缩了缩。马嘉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悬在两人课桌正中间的裂缝上方，那道缝像楚河汉界，把夕阳分成了两半。他指腹蹭过宋亚轩越界半厘米的橡皮，声音比蚊子哼哼还轻："越界了。"
宋亚轩猛地抽回手，橡皮骨碌碌滚到脚边。晚自习的预备铃突然炸响，日光灯次第亮起，惨白的光浇在马嘉祺脸上，把他眼窝的阴影照得清清楚楚。这家伙还是那副死人样子，七年过去连嘴角下垂的弧度都没变。
讲台上王老师说着新学期注意事项，宋亚轩却盯着同桌干净得反光的课本。自己的书早就卷了边，空白处全是公式推导，而马嘉祺的数学书像刚从书店买来，只有扉页印着潦草的签名。直到那支黑色水笔在指间转出残影，宋亚轩才惊觉自己已经盯着人家看了三分四十秒。
九点整的休息铃刚响，前门就飘进来一缕栀子花香。穿白裙子的女生扒着门框往里瞧，发梢还沾着外面的夜露。宋亚轩听见后排有人倒吸凉气——林薇薇这个名字昨天才在年级群里炸开锅，据说是什么军区大院来的艺术生，钢琴弹得能让教导主任都点头。
马嘉祺突然站起来，木质椅腿刮过地面刺啦作响。宋亚轩攥紧笔杆，看他几步穿过过道，看林薇薇把保温杯塞进他怀里，看两人站在走廊昏黄的路灯下说话。风把碎头发吹到宋亚轩眼睛里，涩得他差点掉下泪来。
"他俩站一块儿真配啊。"
"听说林薇薇为了跟马嘉祺转学，家里差点闹翻天。"
笔尖咔嚓断了芯。宋亚轩低头换笔芯，发现手心里的血痂不知什么时候又裂开了，印在练习册上，像朵没开全的红梅。马嘉祺回来时带了阵风，保温杯放在桌角"咚"的一声，宋亚轩数着秒等他解释，等来的却是翻书时纸页摩擦的沙沙声。
十点十分，物理老师抱着试卷离开后，教室突然安静得可怕。宋亚轩伸手去够桌角的尺子，手肘撞上马嘉祺的铅笔盒，金属文具稀里哗啦撒了一地。
两人同时弯腰去捡。
宋亚轩的手率先触到那枚银色圆规，指尖刚绕过金属尖头，就撞上片温热的皮肤。马嘉祺的拇指擦过他掌心的伤口，像团火猝不及防燎过来。宋亚轩触电似的缩回手，整个人磕在桌腿上，后脑勺撞出闷响。
马嘉祺的动作僵在半空，瞳孔骤缩成点。他盯着宋亚轩流血的手心，喉结上下滚了滚，手指蜷得发白。那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像极了七岁那年宋亚轩被蜜蜂蛰到时，他举着草药哆哆嗦嗦不敢涂的蠢样。
"老、老师来了！"前排忽然有人喊。
马嘉祺几乎是弹回座位的。宋亚轩盯着自己掌心渗血的红痕，听见对方剧烈的心跳声隔着一张课桌传过来，擂鼓似的敲在耳边。日光灯的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七年光阴突然就碎成了满地月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亚轩用余光瞥见马嘉祺翻开的数学课本。空白页上画着片梧桐叶，叶脉用虚线描了又描，右下角还有两个歪歪扭扭的刻痕——和老槐树下那两个姓名缩写一模一样。
心脏突然就被攥紧了。
宋亚轩猛地转头，正撞上马嘉祺慌乱移开的视线。对方耳尖红得滴血，假装看窗外的夜景，手指却无意识摩挲着那片叶子。夜风卷起窗帘，把七年又七个月的思念吹得满教室都是。
下课铃响前五分钟，前门突然塞进来叠信。纯白信封飘飘悠悠落下，最底下那封没署名的刚好停在宋亚轩脚边。他刚弯腰去捡，就听见马嘉祺的呼吸骤然变重。
信纸边缘毛糙得像是手撕的。宋亚轩展开时手抖得厉害，纸上只有一句话："鹅卵石为什么会成对存在"。钢笔水是校门口晨光文具店特有的蓝黑色，笔迹故意写得歪歪扭扭，但宋亚轩认得那个"鹅"字收笔时的小弯钩——七年前的火车站台，马嘉祺就是这样在他手背上画小鹅。
"砰！"
水杯突然翻了。宋亚轩眼睁睁看着水漫过数学练习册，漫过马嘉祺的黑色帆布鞋。邻座女生发出惊呼时，他看见马嘉祺正盯着那句"鹅卵石"，指节捏得发白。
穿堂风突然灌进来，把信纸吹得漫天飞舞。宋亚轩追着飘向过道的纸片跑过去，却在弯腰时撞上一堵温热的墙。马嘉祺伸手接住他要摔倒的身子，掌心贴着他后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人揉进骨子里。
"老师来了。"
马嘉祺的声音砸在耳畔，带着潮湿的呼吸。宋亚轩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推回座位。讲台上王老师清了清嗓子，他低着头假装捡笔，余光却看见马嘉祺把散落的信纸碎片都收进了口袋。
宿舍熄灯时，宋亚轩摸黑爬上床铺。指尖触到抽屉深处有片冰凉，掏出来才发现是个独立包装的创可贴。薄荷绿包装上印着片小小的梧桐叶，摸起来糙糙的，和马嘉祺课本上那幅画一模一样。
眼泪突然就砸了下来。
宋亚轩把创可贴贴在流血的掌心，冰凉的药剂渗进伤口，疼得他抽了抽鼻子。窗外的月光爬上床沿，照亮枕头套上晕开的深色痕迹，他攥着带梧桐叶的创可贴抵在心口，突然就想起七岁那年，马嘉祺也是这样，把流鼻血的他堵在巷口，往他脸上贴了片印着奥特曼的创可贴。
"笨蛋。"宋亚轩咬着嘴唇骂出声，声音哽咽在被窝里，"七年了还是这么别扭。"
掌心的刺痛混着薄荷的清凉慢慢散开，宋亚轩睁着眼看天花板，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梦里全是梧桐叶，一片叠着一片，把两个少年的影子盖得严严实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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