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我的色彩

高三的日夜流淌在试卷的墨痕里，也被分割成林述为沈昭设定的呼吸节奏。

搬离沈家，住进林述整洁清冷的公寓，沈昭的世界彻底被他的存在重塑。这里没有冰冷的斥责，没有无声施加的重量，只有一种被妥善包裹的“秩序”。他精心打理着她的一切，这为他提供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将原本就倾注于她的注意力，压缩至形影不离。

他计算着她的作息，比她更了解她身体疲惫的临界点。习题做到深夜，沈昭的眼睫像沾了露水的蝶翼，沉重地眨动时，一只微凉的手便会稳稳覆上她撑在桌面的手腕。

“很晚了。” 他的声音就在耳畔，没有温度，却像一盆恰到好处的温水，足以冲散强撑的固执。他不是询问，是指引。她会顺从地放下笔，被他牵着手腕起身，引向床铺。

有时，林述会侧身倚靠在床头，将台灯光线调至适合阅读的暖黄。沈昭则安静地蜷靠在他怀中，用他胸口的温度和心跳做枕，很快便陷入沉睡。她的呼吸清浅规律，拂过他的衬衫布料，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脆弱。他不需要睡眠，更多时候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目光垂落在她沉静的睡颜上，指背偶尔会极轻地拂过她耳廓柔软的轮廓，如同在触碰一件经过无数精密工序修复、终于焕发光泽的薄胎白瓷。只有在怀中这具温热身躯的重量与规律的心跳双重确认下，那深植于他生命基底的空洞，才仿佛被某种无形的质地悄然填补、稳固。

周末短暂的休憩时光，也会被他纳入规划。并非喧闹的出游，更像是静水中的沉浸。客厅只开了角落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温暖，将两人笼罩在静谧的光晕里。投影的光在墙壁上流动，上演着别处的故事。沈昭倚在沙发的一端，林述的身体便靠向她的方向，形成一道天然的支撑。他不会紧紧搂抱，只是肩臂相接的距离，让她能轻易将头偏靠在他肩上，或者疲惫时整个人顺势歪倒在他怀里。他们的气息交融在沙发这个小小的孤岛上。情动处，他会微微侧过头，屏息般小心翼翼地凑近，用干燥而微凉的唇，极轻地贴一下她微凉滑腻的颈侧皮肤，或者在垂落的发丝间落下一个近乎无声的轻吻，如同微风拂过新雪的表面。那是属于他的、最私密的标记仪式。触到实感的瞬间，某种细微的、类似电流般的满足感会短暂接通他冰封的感官核心。

这是从他漫长冰冷岁月里生长出的唯一色彩，如此鲜活、温热、触手可及。他将这色彩笼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细细梳理她的发丝，挑选妥帖的衣物覆盖住她的肌肤，测量她每一次呼吸的频率，小心翼翼地拂去她睡梦中偶尔的惊蹙。他并非贪恋寻常的欢愉，而是执着于这份温顺而脆弱的“存在”本身——被他发现、精心养护、最终全然掌控。他像一个站在深寒雪地里的人，终于握住了一捧微弱的、跳动的炉火，非但不敢放开，更需用双手拢在身前，甚至需要低下头颅，用自己的呼吸去维持那火苗的暖意，唯恐一阵不经意掠过的冷风将它吹散。他需要这种寸步不离的“拥有感”来确认光芒的稳固，唯有将她困在目之所及、触手可及的范围里，看她安然，予取予求，那份盘踞多年的、无声的冷寂方能得到片刻的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