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河治理工程进行到第三个月时，挖掘机铲斗突然撞上了硬物。
工人们围上来，从淤泥里拖出一个锈蚀的保险箱。箱体上的"玉强集团"字样已经被河水侵蚀得模糊不清，但锁孔里插着的钥匙却崭新得刺眼——就像有人不久前刚打开过它。
新任环保局长赵婷婷赶到现场时，法证人员正用棉签擦拭箱内文件。她瞥见最上面那张泛黄的图纸，呼吸瞬间凝滞：那是惠华县地下管网系统的原始设计图，用红笔标注的十七处"应急排放口"，全都通向黑水河。
"这图纸..."老工程师声音发抖，"是吴玉强刚当县委书记那年修订的。"
赵婷婷的手机突然震动。匿名短信：【图纸背面】。
她翻转图纸，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潘批准，1999.12.25】。
惠华县公墓，林小雨把一束野花放在无名碑前。碑下埋着那本烧焦的作业本残页。
"张叔叔说，今天是你们的婚礼。"她对着墓碑小声说，"陈叔叔答应教我打枪的事，只能下辈子了。"
风掠过墓园，掀起她别在校服上的金属徽章——那是张晓明上任前一天给她的，刻着"黑水河监察员"六个字。
三百米外的树荫下，李明辉正用望远镜观察这一幕。他对着耳麦低语："目标安全。"耳麦里传来电流杂音，隐约能听出是陈烁跞的声音："继续监视。"
县委书记办公室里，张晓明将湖畔18号的土地证复印件推向对面："这块地的手续有问题。"
新任县长——原市委副秘书长周毅笑了："张书记，死人不会说话，但活人要往前看。"他推回一份《惠华新区规划方案》，其中湖畔区域被标注为"省青少年教育基地"。
"潘书记临终前特意嘱咐..."
张晓明突然咳嗽起来，手帕上沾着血丝。周毅的目光在他青黑的指甲上停留片刻，笑容更深了："身体要紧啊张书记。"
办公室门关上后，张晓明拉开抽屉——里面躺着和老周死前相同的血检报告：重金属超标53倍。
暴雨夜，赵婷婷独自在环保局加班。当她第三次核对排污数据时，顶灯突然闪烁起来。
"谁？"
档案柜阴影里走出个戴渔夫帽的男人。赵婷婷刚要按警报，对方掀开帽子——是应该正在服刑的陈储丞。
"别紧张。"他递来一个U盘，"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监控画面显示：昨晚，张晓明独自潜入证物室，调换了吴玉强案的血液样本。
"你以为他为什么能活到现在？"陈储丞的声音像毒蛇吐信，"因为他和我们一样..."
雷声炸响，窗外闪电照亮他脖颈上的诡异针孔。
黑水河新设的监测站里，林小雨踮脚把检测仪放进水中。数值剧烈波动后，最终停在安全线以下。
"合格啦！"她转身欢呼，却看见张晓明跪倒在地，大口吐着黑血。
救护车呼啸而来时，林小雨从他紧握的手心里抠出一枚微型存储器。上面贴着的标签已经模糊，只能辨认出"湖...18...地下室..."几个字。
李明辉带着工程队破开湖畔18号地下室时，霉味扑面而来。
手电筒照亮墙壁的瞬间，所有人都僵住了——整面墙都是密密麻麻的儿童照片，每个孩子胸口都别着编号牌。最中央的位置，林小雨的一寸照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备用容器，2025年启用】。
"这不是别墅..."李明辉的喉结滚动，"是实验室。"
角落里，一台老式显示器突然自动亮起。画面里，年轻的吴玉强穿着白大褂："第四批受试者存活率已达67%，建议扩大惠华试验区..."
黎明前的县委大楼顶层，张晓明拔掉了输液管。
窗外，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亮正在拆除的"玉强美食城"旧址。更远处，黑水河泛起金色的波光。
他按下发送键——那份包含所有证据的压缩包，同时传往了中央纪委、国务院督查组和七家国际媒体。
"你知道吗？"他对空荡荡的办公室说，"重金属中毒最痛苦的不是死亡，是清醒地看着自己腐烂。"
晨光中，他的皮肤开始渗出黑色血珠。但嘴角却挂着惠华官员从未有过的，释然的微笑。
三个月后，林小雨站在黑水河入海口。
她松开手心，让张晓明的骨灰随风飘向大海。一同撒落的还有那枚存储器——里面的数据已经刻进三千个U盘，随着惠华商会"慈善捐赠"的文具盒，流向全国各地。
潮水退去，沙滩上露出半个锈蚀的保险箱。箱体裂痕处，隐约可见下一批"试验区"的坐标名单。
更远处，一艘渔船正驶向深海。船头垂钓的男人抬起帽檐，墨镜反射着刺目的阳光。在他脚边，氧气瓶上贴着的标签依稀可辨：【适用于水下30米，18号样本专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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