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的深夜,阮软被雷声惊醒。手指下意识摸向身侧,却只触到冰凉的床单。窗外闪电划过的瞬间,她看见柯辰站在阳台——赤裸的上身被雨水浇得发亮,黑曼巴纹身在雷光中狰狞如活物。
"柯辰?"她赤脚跑出去,雨水立刻打湿了睡裙。
男人没有回头,指间的烟在雨中明明灭灭。阮软这才注意到阳台栏杆上放着他的配枪——这是他们搬进新家后,她第一次见他取出这个。
"做噩梦了?"她轻轻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湿透的背脊上。
柯辰这才如梦初醒般掐灭烟,转身将她罩在怀里挡住风雨:"怎么不穿鞋?"
他的体温比雨水还冷。阮软仰头看他绷紧的下颌线:"梦见什么了?"
"老街区。"柯辰声音沙哑,"你被绑在仓库那天。"
那是他们初遇的场景。阮软踮脚吻了吻他滚动的喉结:"都过去了。"
柯辰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枪械被随意留在雨中。回到卧室,他用毛巾裹住她冻僵的双脚,动作轻柔得不像个曾经刀口舔血的黑帮首领。
"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他突然问。
阮软愣住。过去三个月像场不真实的梦——柯辰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周末学着做家常菜,甚至陪她逛超市时会认真比较洗衣液品牌。这种平凡得近乎奢侈的日子,是他们从前不敢想象的。
"喜欢。"她跪坐在床沿,与他平视,"有你在的每一天,即使是逃亡的日子我都很喜欢。"
柯辰的瞳孔微微扩大。雨声突然变得遥远,阮软只听见自己鼓噪的心跳。她一直不敢问的问题,此刻终于脱口而出:
"我们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吗?做普通人。"
这句话像把钥匙,打开了柯辰眼中某道枷锁。他抚上她的脸,拇指摩挲着她眼下那颗小痣:"我在试。"
不是"可以",不是"不行",而是"我在试"。这个回答如此柯辰式——直接、坦诚、不留余地。阮软突然鼻子发酸,想起上周发现他深夜在书房研究菜谱,上个月撞见他偷偷给社区流浪猫喂食,昨天收到他笨拙编织的歪歪扭扭的手绳...
这个男人在用他的方式,学习做一个普通人。
"我知道。"她钻进他怀里,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心跳,"你学得很快。"
柯辰的下巴抵在她发顶:"今天遇到张铭了。"
这个名字让阮软身体一僵。曾经的卧底警察,如今已是刑侦支队副队长。
"他...说了什么?"
"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柯辰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说要随份子钱。"
阮软猛地抬头,撞上柯辰带着笑意的眼睛——那种罕见的,真正放松的笑意。她突然意识到,张铭的出现不再意味着危险,而是一个普通朋友般的问候。
"你怎么回答的?"
柯辰从床头柜抽屉取出一个小绒盒。没有单膝跪地,没有华丽告白,他只是平静地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简约的铂金戒指:
"等你准备好。"
阮软的眼泪瞬间决堤。这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珠宝,没有钻石镶嵌,内圈只刻着一行小字「K&R 逃亡路线A」。她想起他们第一次逃亡时,柯辰在车上画的潦草路线图,标号为A。
"早就准备好了。"她伸出左手,眼泪砸在柯辰手背上,"从你教我开第一枪开始。"
柯辰为她戴戒指的动作有些笨拙,但无比郑重。戴好后,他低头吻了吻她的无名指,又吻掉她脸上的泪痕:
"会很难。"他额头抵着她的,"我的过去..."
"我们的未来更重要。"阮软打断他,手指插入他潮湿的发间,"明天早餐想吃什么?普通的煎蛋和吐司?"
柯辰低笑出声,胸腔震动传到她身上:"普通的。"
这个词从黑曼巴口中说出,有种奇妙的违和感。阮软突然想起什么,跳下床翻出手机:"得告诉雨晴!"
"现在凌晨三点。"柯辰提醒。
"她说过求婚必须第一时间..."阮软突然顿住,转头看他,"等等,你怎么知道雨晴说过这个?"
柯辰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耳尖泛红。阮软扑回床上扒着他追问:"柯队长偷听女生谈话?"
"路过。"柯辰嘴硬道,却把她搂得更紧,"顺便记下。"
这个口是心非的回答让阮软心头发烫。她想起搬进新家第一天,柯辰在门口安装了指纹锁后,又悄悄在玄关花瓶下藏了备用钥匙——因为知道她总忘带手机。那些他从不宣之于口的温柔,都藏在细节里。
雨势渐小,阮软在柯辰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男人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她的发梢,忽然问:
"婚礼想要什么样的?"
"普通的。"阮软模仿他刚才的语气,"不过..."她翻身趴在他胸口,眼睛亮晶晶的,"可以请星星当花童吗?"
柯辰挑眉:"它昨天刚抓坏我的真皮沙发。"
"那让它当戒童?"
"上周偷吃了你的求婚戒指。"
阮软大笑:"柯先生,你在跟一只猫吃醋?"
柯辰用吻堵住她的笑声。晨光微熹时,阮软迷迷糊糊听见他说:
"都听你的。"
这句话比任何誓言都珍贵。从黑帮首领到学着做普通人,柯辰给出的不仅是爱情,还有他全部的改变与妥协。
阮软在半梦半醒间握住他的手,戒指相碰发出轻响。雨停了,阳台上那把枪依旧躺在积水里,无人问津——正如他们渐渐远去的黑暗过去。
而前方,是属于两个"普通人"的,崭新而平凡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