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境的夜晚，雨水疯狂拍打着玻璃窗。阮软在卧室整理婴儿衣物，听见书房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她推开门，看见柯辰站在碎玻璃渣中，手中攥着本烧焦的相册——那是他今早从银行保险箱取回的"黑曼巴遗产"。
"别过来。"他声音嘶哑，赤脚踩过玻璃碎片，"脏。"
阮软默默拿来医药箱，用镊子小心取出扎进他脚底的玻璃。相册摊开在地，露出张血腥的照片：年轻的柯辰面无表情地站在仓库里，脚下躺着个血肉模糊的人。
"这是谁？"阮软轻声问。
"叛徒。"柯辰闭上眼，"我亲手处理的。"
雨水在窗上蜿蜒如泪痕。他忽然开始叙述，像在忏悔室里告解：十七岁第一次持枪，二十岁组建走私网络，二十五岁成为地下皇帝...每个数字背后都是罪孽。
阮软没有打断，只是仔细包扎他的伤口。当说到沈星辰的死时，柯辰突然哽咽："我赚的所有黑钱...都没能救回她。"
"但你建立了星辰助学基金。"阮软捧起他的脸，"那些孩子..."
"赎罪券吗？"柯辰自嘲地笑，"用脏钱洗白灵魂？"
台风呼啸着掀起屋顶瓦片。阮拉着他走进婴儿房，指着墙上贴的超声照片："如果宝宝问你'爸爸以前是坏人吗'，你会怎么回答？"
柯辰僵在原地。这个假设比任何审讯都残酷。
第二天放晴，阮软带回只纸箱。"张铭给的。"她拆开胶带，"说是...结案证物。"
箱子里是上百封受害者家属的信件。柯辰指尖发凉地拿起最上面那封——泛黄的信纸来自某个自杀女孩的母亲，字迹被泪水晕开：【我女儿才十九岁，只是欠了你们赌场三万块...】
"要看吗？"阮软轻声问。
柯辰沉默地拆开第二封、第三封...有父亲为儿子贩毒谢罪的，有妻子为丈夫赌博家破人亡的。每封信都像鞭子抽在他灵魂上。
直到某封特殊来信让他瞳孔骤缩——落款是陆明川，寄自监狱医院：
【柯辰，如果你收到这封信，说明我失败了。替我捐些钱给二小图书馆吧，小柔以前最爱在那里看书。另：母亲书柜第三层有本《追忆似水年华》，里面有你想看的东西。】
阮软握住他颤抖的手："要去吗？"
午后阳光穿过陆家老宅的灰尘，像审判的聚光灯。柯辰在指定书页里找到张照片：少年时的他带着沈星辰在游乐园射击摊赢奖品，背景里有个戴蝴蝶发卡的小女孩正羡慕地望着他们——是年幼的小柔。
照片背面是陆明川的笔迹：【我们本可以是朋友】
回程车上，柯辰一直望着窗外。经过二小时，他突然让司机停车，走进那个曾让他妹妹受尽委屈的学校。
"捐图书馆。"他对校长亮出支票本，"用沈星辰和陆小柔的名字。"
回音在走廊回荡。经过篮球场时，有个皮球滚到脚边。柯辰弯腰捡起，听见孩子们清脆的"谢谢叔叔"。阳光落在他无名指的婚戒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深夜，柯辰在书房写了整夜信。阮软清晨发现时，他趴在桌上睡着了，手边堆着寄往全国各地的信封——给受害者家属的道歉信，附带着巨额补偿金支票。
"不需要你原谅。"每封信结尾都写着，"只愿能减轻你的痛苦。"
阮软红着眼眶收起信件，却注意到电脑屏幕亮着——是柯辰的电子日记界面：
【10月21日，雨。今天宝宝踢了阮软三次，我隔着肚子和他击掌。如果有一天他问起我的过去，我会说：爸爸犯过错，但每天都在学习变好。罪恶不会消失，但爱会让它变得可以承受。】
窗外，环卫工人开始清扫街道。柯辰醒来时，发现阮软正在厨房煎蛋，哼着荒腔走板的儿歌。晨光给她镀上金边，像幅温暖的油画。
"信我寄了。"她把煎蛋摆成笑脸，"另外...我约了心理医生。"
柯辰盛粥的手顿了顿。
"不是为你。"阮软从背后抱住他，"是为我们。总得有人教我们...怎么把过去的伤疤讲成睡前故事。"
粥在锅里咕嘟冒泡。柯辰突然转身紧紧抱住她，像抱住救生筏的溺水者。那些罪孽不会消失，但在这个平凡的清晨，他第一次相信——自己值得被原谅。
快递车停在楼下，载着那些沉重的信驶向四面八方。就像把锚抛进深海，虽然船不会移动，但至少知道了停泊的位置。
阮软拉着柯辰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跟爸爸说早安。"
掌心下传来轻微的胎动，像蝴蝶扇动翅膀。柯辰突然泪流满面——不是出于悲伤，而是因为终于明白：
赎罪不是擦除污迹，而是在废墟上种出新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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