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细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将京城的街巷洗得发亮。李元握着邀请函站在文化交流活动的会场外,指尖轻轻摩挲着烫金的字体。这场关于古典文学与现代传播的研讨会,本是她心心念念的学术盛宴,可活动结束时,天空已泛起暮色,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槐花混着泥土的气息,让她忽然想起几天前胡同里的那场偶遇。
活动地点距离德云社小剧场不过两条街的距离,青石板路上蜿蜒的水痕映着街边灯笼的光晕。李元撑着油纸伞,鬼使神差地拐进了剧场所在的巷子。门口张贴的演出海报上,周九良戴着贝雷帽,眉眼含笑地抱着三弦,身旁的孟鹤堂举着折扇作势要敲,宣传语上“传统新说”四个大字被雨水晕染得有些模糊。她鬼使神差地买了张票,踩着木楼梯走进剧场,空气中浮动着檀香与爆米花的混合味道。
八角形的剧场里坐了七成观众,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八仙桌和太师椅上。李元挑了个靠近过道的位置坐下,翻开节目单时,手突然顿住——压轴节目赫然写着“《对春联》 表演者:孟鹤堂 周九良”。她盯着节目单上熟悉的名字,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天胡同里温和的道歉声,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舞台上方的追光灯骤然亮起,鼓掌声中,孟鹤堂摇着折扇踱上台,周九良抱着三弦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聚光灯下,他褪去了那日的休闲装束,一身藏青色长衫衬得身姿愈发挺拔,玉色盘扣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李元的目光瞬间被吸引,看着他眉眼弯弯地配合搭档抖包袱,时而垂眸拨弄琴弦,时而挑眉调侃,举手投足间满是舞台上独有的光彩。
“您这上联‘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我对‘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孟鹤堂的折扇“啪”地打开,周九良突然歪头,三弦“铮”地弹出个俏皮的滑音:“合着您就会当东西啊?”台下爆发出哄笑,李元也跟着笑出声,却在笑声中与台上投来的目光相撞。
周九良原本流畅的动作微微一滞,拨弦的手指悬在半空。他看着台下那个撑着伞走进剧场的姑娘,此刻正被舞台灯光映得脸颊微红,眼中盛满笑意,恍惚间又回到了那日胡同里,阳光落在她发梢上的模样。嘴角的梨涡不自觉地加深,他转回头继续表演,手中的三弦却弹出了比平时更欢快的节奏。
散场的人群渐渐散去,李元站在后台入口处犹豫着是否要离开。突然,布帘被掀开,周九良卸了妆,换了件白色针织衫,手里还拎着两个牛皮纸袋:“就知道你没走。”他晃了晃袋子,“隔壁糕点铺买的驴打滚,刚出锅的。”
两人坐在后台的化妆间里,镜前的灯泡在暮色中晕开暖光。周九良一边拆开油纸,一边指着墙上挂满的大褂:“这件是去南京演出穿的,刺绣是苏绣师傅连夜赶的;这个快板看着普通,是师父传给我的……”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其实刚刚台上,我故意改了句词。”李元咬着驴打滚的动作顿住,糯米的甜香混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萦绕在鼻尖。
“往常都说‘东西当铺当东西’,今天临时改成了‘古今书卷藏古今’。”他耳尖泛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三弦的琴弦,“想着你喜欢的那些古籍,总得应个景儿。”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从那以后,李元的手机里多了无数未读消息——周九良会分享新学的三弦曲谱,发排练时拍到的夕阳,或是突然发来一张照片:“街角新开的书店,三楼靠窗的位置有你找的《容安馆札记》,速来。”而每当剧场后台亮起暖黄色的灯光,总能看到两个人影,一个抱着书安静阅读,一个调试着乐器,时不时凑过去说句俏皮话,惊起满室细碎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