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病房里,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映着林晚舟苍白如纸的脸。
沈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已经守了整整一夜,眼底覆着浓重的青黑,视线却始终没离开过她缠着纱布的额头。
晨光透过百叶窗渗进来时,林晚舟的手指忽然动了动。
沈砚猛地直起身,心脏跟着漏跳一拍,他下意识地握住她那只没受伤的手,指尖触到的皮肤滚烫得惊人。
“护士!”沈砚扬声喊道,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难掩急切。
护士匆匆进来,查看了一下仪器数据,眉头微蹙:“沈先生,林小姐在发高热,可能是术后炎症反应,我们会加用退烧药。”
她一边调整输液速率,一边记录着体温,“高烧可能会让她意识混乱,出现呓语是正常现象。”
沈砚“嗯”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林晚舟脸上。
她的眼皮在轻轻颤动,像是在挣扎着要睁开,嘴唇翕动着,发出细碎的气音。
“水……”
林晚舟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几乎被仪器声淹没。
沈砚连忙倒了杯温水,用棉签沾湿了递到她唇边。
水珠刚碰到嘴唇,她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呼吸变得急促,原本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一条缝,瞳孔涣散,显然还没清醒。
“别……别碰……”
她胡乱地挥着手,像是在抗拒什么,下一秒却突然反手抓住了沈砚的手腕。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滚烫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带着灼人的热度。
沈砚被她抓得一怔,刚要开口安抚,就听见她用极虚弱的声音吐出几个破碎的词:“爸爸……别信他们……”
“爸爸?”沈砚的心猛地一沉。
他从未听林晚舟提过家人,更别说父亲。
林晚舟的眉头拧得死紧,额角的纱布渗出淡淡的红痕,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她的头微微晃动着,嘴唇哆嗦着,吐出的字句愈发清晰:“城南……合同……是骗局……”
“城南合同”
四个字像惊雷在沈砚耳边炸开,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城南项目是十年前沈家的重头戏,也是当年沈氏集团扩张的关键一步。
他记得父亲临终前还反复叮嘱,那份合同是“根基”,绝不能出纰漏。而林晚舟此刻提到的“骗局”,难道是指……
“谁?是谁骗了他?”
沈砚追问,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他想从她涣散的眼神里找到答案,可她的目光根本没有焦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梦魇里。
“保险柜……证据……”林晚舟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抓着他手腕的手渐渐松开,眼睛再次闭上,呼吸重新变得微弱而均匀,显然又陷入了昏迷。
病房里恢复了仪器单调的“滴滴”声,沈砚却僵在原地,心脏狂跳不止。
林晚舟的呓语像拼图,突然拼出了他从未想过的轮廓。
她的父亲,城南合同,保险柜里的证据,还有那场所谓的“骗局”
……这一切串联起来,指向的分明就是他一直追查的家族旧案。
难道林晚舟的出现,从一开始就和城南项目有关?
她要找的,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而是能证明“骗局”的证据?
沈砚低头看着林晚舟沉睡的脸,她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像是在梦里还在为那些秘密挣扎。
他忽然想起她潜入书房时的慌张,想起她看到保险柜时的眼神,想起她一次次欲言又止的模样——
那些被他归为“可疑”的举动,此刻想来,更像是一个背负着沉重秘密的人,在艰难地寻找真相。
“沈总?”
陈默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手里拿着一份报告,看到沈砚凝重的神色,脚步顿了顿,“警方那边有消息,袭击者的车辆查到了,登记在一家空壳公司名下,背后……”
“先别管这个。”
沈砚打断他,声音低沉,“去查十年前城南项目的所有合同副本,还有当时负责签字的人。另外,查林晚舟的父亲是谁,他和城南项目有没有关系。”
陈默愣住了:“沈总,城南项目的资料都是封存的……”
“现在就去解封!”
沈砚的语气不容置疑,“还有,派两个人守在这里,除了医生护士,谁都不许靠近。”
陈默从他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决绝,连忙点头:“是,我马上去办。”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沈砚重新握住林晚舟的手。
她的体温还没降下来,指尖却带着一丝冰凉。
他忽然很想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到底背负着怎样的过往。
她的父亲遭遇了什么?那场“骗局”的真相又是什么?
而她拼死也要保护的证据,此刻是否就锁在他书房的保险柜里?
晨光越发明亮,透过百叶窗在林晚舟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砚看着她干裂的嘴唇,忽然拿起旁边的温水,又用棉签一点点沾湿她的唇瓣。
动作轻柔得不像他自己。
“等你醒了,告诉我一切。”
他低声说,像是承诺,又像是决心,“不管是城南的合同,还是你父亲的事,我都会查清楚。”
仪器的“滴滴”声里,他仿佛能听见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秘密正在松动,而林晚舟的苏醒,或许就是揭开一切的钥匙。
只是他不知道,这把钥匙背后,藏着的是救赎,还是更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