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钻进耳朵时，我感觉自己像块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石头，翻来覆去地疼。培养舱里淡蓝色的液体已经排空，只剩内壁上挂着的水珠，顺着玻璃缓缓滑下来，像谁在哭。
我动了动手指，金属束缚带勒得手腕生疼。抬起头，正对上培养舱玻璃里映出的自己——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干裂起皮，后颈那片皮肤烧得厉害，像是有烙铁一直烫在那儿。
"滋啦——"
控制台突然爆出串电火花，墙上的监测屏全都变成雪花状。我眯起眼睛，这才看清对面还有个培养舱，里面躺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警训服左胸别着枚磨掉漆的警校徽章。
最吓人的是我们俩的后颈。
锁链纹身正在发光，红得像烧红的铁丝，沿着脊椎蜿蜒向下。链节上的数字断断续续地闪，1、3、7...最后定格在17。两个培养舱里的纹身，连闪烁的频率都分毫不差，像是装了同一个心脏在跳动。
"呃啊——"
剧痛突然从后颈炸开，顺着脊椎钻进四肢百骸。我感觉自己的骨头像是被人敲碎了重组，每根神经都在尖叫。培养舱里的警报声变得更尖了，红色的警示灯把一切都照得血淋淋的。
【警告：时空能量紊乱！精神体融合度17%！细胞排斥反应剧烈！】
冰冷的机械音直接在脑海里响起，比上次系统绑定的时候还吵。我咬着牙看向对面舱体里的"自己"，他也在剧烈抽搐，嘴巴张着却发不出声音，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淌。
这就是那个什么狗屁实验体？第七位实验体·慧宇？
记忆突然像被扯开道口子，2024年那个堆满消毒水味的病房画面涌进来——我躺在病床上咳血，豪握着我的手，他掌心有个新鲜的警徽烙印，烫得我缩回手。
"别怕，"他当时笑得很难看，眼泪掉在我手背上，"这是时空锚，我会找到你...不管你在哪儿，以什么形式存在..."
当时我以为是他安慰人的鬼话，现在看着后颈这玩意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猛地侧过头，对着培养舱底干呕起来，吐出来的全是透明的黏液，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对面舱体里的"自己"突然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那双眼睛里全是绝望，还有点别的什么...像是早就认识我，等了我很久很久。
【伴侣绑定协议进入终极阶段：记忆数据同步】
系统提示音刚落，我的脑袋就像被人用钢管狠狠砸了一下。豪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十二岁的他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站在大学城便利店门口，手里攥着皱巴巴的五块钱。
"慧宇哥，等着，我请你吃鱼丸！"他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跑过马路时书包带子还啪嗒啪嗒地甩。
画面猛地切换。
刺眼的白光，消毒水气味，豪被绑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头上插满了银色的电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影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记录板。
"实验体7号，记忆剥离第37次。"
女人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感情。豪的身体剧烈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白色的光线从他太阳穴里抽出来，在仪器里变成蓝色的数据流。
"不要...删这个..."他嗓子喊得全是血泡，"求你们...让我记住他...记住慧宇..."
"滋啦——"
控制台又爆出更大的火花，培养舱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我感觉后颈的纹身像活过来了，锁链一节节往肉里钻，疼得眼前发黑。
"滚出去！"我用尽力气嘶吼，"这不是我的记忆！给我滚出去！"
【警告！时空稳定性降至19%！记忆排斥将导致双生意识湮灭！】【建议立即终止抗拒行为！】
系统的警告音变成了红色，整个医疗中心都在晃动。墙上的金属板开始出现波纹状的扭曲，像是随时会被撕开个大洞。培养舱外面的仪器屏幕接二连三地炸开，玻璃碎片混着火花四溅。
"以什么形式...都要找到你..."
豪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温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紧接着是他躺在另一个培养舱里的画面，浑身插满管子，后颈也有个一模一样的锁链纹身。
"第17次绑定...这次一定要成功..."他对着监控镜头说话，眼泪顺着鬓角流进头发里，"慧宇...如果我忘了你...你会记得我吗？"
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疼得喘不过气。这不是演戏，不是幻觉，豪真的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在那些我不知道的时空里，他一次又一次地被拆开重组，就为了...找到我？
"我失去过你一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散开，"上一世...我站在病房外面听你说分手...听你说和我在一起太累...这一世他妈谁也别想再把我们拆开！"
我猛地闭上眼睛，不再抗拒那些涌进来的记忆。
剧痛像潮水般淹没了我。
豪十二岁生日那天，我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给他买了个变形金刚；他第一次执行任务前躲在我怀里哭，说害怕再也见不到我；他熬夜帮我查证据时，睫毛上的红血丝...所有画面不再是碎片，而是完整的电影，在我脑海里一帧帧播放。
培养舱突然剧烈震动，红光锁链从我的后颈挣脱出来，像两条活蛇般冲向对面的舱体。锁链穿过玻璃的瞬间，培养舱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两道红光在空中交织缠绕，发出嗡嗡的低鸣。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变轻了，飘在半空中。对面舱体里的"自己"也漂浮起来，我们的身体穿过玻璃，越来越近。
没有想象中的撞击。
当两具身体重合的瞬间，我感觉有双手从背后抱住了我，温暖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清晰的心跳声传到耳朵里。
"我找到你了。"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哭腔。
后颈的锁链纹身猛地发出刺眼的红光，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那些被豪的记忆碎片划伤的地方正在愈合，皮肤下有红色的纹路在流动，像是锁链在血管里游走。
【记忆同步完成！伴侣绑定协议100%！时空能量稳定！】
系统提示音变得柔和起来。培养舱的舱门缓缓打开，淡蓝色的防护罩像水一样落下，我赤裸着上身站在空荡荡的医疗中心里，脚底的金属地板还带着余温。
后颈的纹身不再发烫，只是稳定地发着红光。我抬手摸过去，皮肤是光滑的，锁链图案像是天生就长在那里，每一节都清晰可见，17个链节紧密相扣，像是根本不可能被扯断。
指尖碰到纹身的瞬间，眼前突然弹出个半透明的蓝色面板。
【伴侣技能树已解锁】\
【核心技能：时空共振】\
【状态：未解锁】\
【解锁条件：找到红色月亮】
红色月亮？
我皱起眉头，这个词怎么这么耳熟？哦对了，复制体豪炸掉之前，最后说的就是这个——"记住...找红色月亮..."
窗外传来气流涌动的声音。我走到医疗中心的落地窗前，紫黑色的天空像块巨大的绒布，稀疏的星辰缀在上面，远处悬浮都市的霓虹勾勒出不规则的轮廓。天空正中挂着轮惨白的卫星，哪有什么红色月亮。
"红色月亮..."我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后颈的锁链纹身突然传来阵温热的悸动，像是在回应我的话。
掌心向上摊开，红蓝双色的光芒缓缓浮现，像两团小小的火焰在跳舞。我能"看到"光线流动的轨迹，能感觉到空气中那些看不见的能量丝线，甚至能模糊地察觉到隔壁房间里仪器的电流声是怎么振动的。
这就是...融合后的力量？
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金属地板被踩得咚咚响。我迅速收敛掌心的光芒，转身看向门口。
是白大褂。不是本体豪那边的人，这些穿着深蓝色制服，左胸别着银色警徽——超时空警督的标志。他们手里拿着电击枪，动作迅速地冲进医疗中心，训练有素地呈扇形散开。
为首的是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眼神锐利得像刀。她看到我站在窗前，举起的枪顿了顿，随即又抬起来对准我的胸口。
"慧宇？"她的声音带着置疑，还有点...惊喜？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她胸前的警徽。那玩意儿在红色信号灯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跟记忆里豪一直别在领口的那枚一模一样。
后颈的锁链纹身又热了起来，像是在提醒我什么。我抬手按住那个位置，能感觉到17个链节都在微微发烫，顺着脊椎一路向下蔓延，直到心脏的位置。
心脏跳得很快，但不是因为害怕。
是兴奋。
终于有机会了。
找到红色月亮，找到豪，把这场该死的实验彻底砸个稀巴烂。
\[未完待续\]那女人的枪没抖。
我数着她扣在扳机上的手指，骨节泛白。这人站姿很稳，标准的格斗姿势，膝盖微屈像随时要扑过来——典型的刑侦出身，不相信远程武器能解决所有问题。
"放下枪，我不是你们要找的实验体。"声音从后颈的锁链纹身处传来一阵嗡鸣，震得我喉咙发紧。这不是我的声音，或者说不全是。记忆里豪在警校演讲时，声音就是这样带着金属共鸣。
女人的眉峰挑了挑，枪口却纹丝不动："编号？"
"实验体7号，慧宇。"我故意说得很慢，观察她的反应。果然，在听到"7号"两个字时，她拿枪的手腕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耳后有根青筋跳得厉害。
走廊深处突然传来爆炸声，红色警戒灯随之疯狂闪烁。三十秒，这是标准应急程序的反应时间。女人没有回头，下颌线条绷得更紧了："林医生九分钟前发出实验体失控警报，现在整个B区都在封锁状态。"
"你们的林医生......"我低头看向自己正在愈合的掌心，融合后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正在第三实验室解剖编号4的失败品，我说对了吗，陈队？"
女人——不，陈队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反应比枪械更有说服力，她认识我们，或者说，认识"那个"慧宇。
后颈的锁链突然发烫，像有根烧红的铁丝钻进脊椎。我踉跄半步扶住控制台，眼前炸开无数红色光点——不是幻觉，是记忆碎片：豪被按在注射台上，陈队站在观察窗前，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警徽，和她现在别在胸前的一模一样。
"慧宇哥！"十二岁的豪抱着变形金刚站在暴雨里，书包拉链卡住三个齿，雨水顺着发梢滴在崭新的机器人上，"我考上警校了！跟你说的一样，全省第五！"
剧痛突然掐住我的喉咙。
记忆里的豪跪在解剖台边，手术刀掉在地上发出脆响。编号4的实验体胸腔被剖开，后颈同样有着锁链纹身，只是所有链节都碎成模糊的血肉。
"第十七次了......"豪的声音在颤抖，"为什么每次都是心脏先衰竭......"
"找到红色月亮？"陈队突然踏前一步，枪柄抵住我的心口，"这也是林医生教你的？"
她的呼吸里有薄荷糖的味道，和豪戒烟那年的味道一样。我盯着她耳后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疤痕——记忆碎片里，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长度，是被失控实验体的能量波划伤的。
"林医生知道怎么找到红色月亮，对吗？"我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模仿豪醉酒后的沙哑，"就像你知道豪的第十七次实验为什么会成功......因为我来了。"
陈队突然后撤半步，动作快得像猎豹。我的手背一阵刺痛，三道血痕正在渗血——她刚才竟然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近身攻击，指甲里还藏着微型麻醉剂。
"注射了追踪器。"她舔掉指甲缝里的血迹，嘴角扯出个冷笑，"林医生说实验体融合后会产生时空跳跃能力，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后颈的锁链突然发出刺眼红光。
不是疼痛，是某种警告。我猛地转身看向落地窗，紫黑色的天空正在扭曲，原本惨白的卫星边缘泛起诡异的红光，像浸在血里的银币。
"红色月亮？"陈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举枪的手垂了下去。
记忆突然完整了。
第七次实验失败后，豪躺在培养舱里咳血，陈队隔着玻璃比口型："月亮计划启动，第十七号锚点......是你。"
"整个B区正在时空坍塌！"走廊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在用扩音器嘶吼，"重复，C3至D7区域发生时空扭曲......"
陈队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掌心全是冷汗："跟我来，现在只有林医生能帮你稳定状态。"
"帮我？"我反手攥住她的小臂，能清晰感觉到她肌肉瞬间紧绷，"还是帮你们完成豪没做完的实验？"
落地窗突然炸裂。
不是玻璃破碎的声音，是整个空间被撕开的巨响。紫黑色的天空像破布一样卷进来，带着血腥味的冷风贴着皮肤刮过。远处悬浮都市的霓虹正在溶解，变成流淌的彩色糖浆。
陈队把我拽到操作台后面，玻璃碎片混合着某种黑色黏菌溅在她肩头。那些黏菌碰到皮肤就开始冒烟，在警服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抓紧！"她突然撕开制服领口，露出锁骨处的银色装置——和豪记忆里的时空锚一模一样。
红色月亮的光芒穿透一切，后颈的锁链突然活了过来，顺着脊椎钻进四肢百骸。我能"看见"无数个平行时空正在坍塌，像摔碎的玻璃珠滚得到处都是。其中一个时空里，编号16的实验体倒在血泊中，后颈的锁链碎了16节。
"第十七次......"陈队将我的手掌按在她锁骨的装置上，"这次必须成功！"
装置发烫的瞬间，我看到了完整画面：十七个培养舱排成圆形，每个里面都躺着"慧宇"，编号从1到17。豪站在中央控制台前，满身是血地按下启动键——不是为了做实验，是为了炸毁整个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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