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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冬天，湿冷浸骨。余妍的脚踝在精心的复健和父母的照料下，恢复得比预期更快。行走已无大碍，只是长时间站立或阴雨天，仍会隐隐传来一丝酸胀的提醒。寒假的日子在日复一复健、看书、帮母亲准备年货中平静滑过，日历悄然翻到了岁末。
年味在小城里渐浓，红灯笼挂满了老街，空气里弥漫着炸年糕和腊肉的香气。家家户户都在为除夕夜的团圆忙碌着，欢声笑语隔着院墙传来，热闹得有些刺耳。
余妍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熙攘的街道，手指无意识地划着手机屏幕。置顶的聊天框里，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几小时前：
远：今天队里加练，晚上食堂包饺子，估计得挺晚。提前跟你说声除夕快乐，妍妍。照顾好自己，多吃点好的。[烟花][烟花]**
文字后面跟着两个小小的烟花表情，却驱不散她心头沉甸甸的空落。
食堂包饺子……集体活动，热闹是他们的。
她眼前仿佛浮现出林高远坐在一群队友中间，或许在笨拙地擀皮，或许被队友调侃着包出奇形怪状的饺子，脸上带着训练后的疲惫，也带着融入集体的、习惯性的笑容。但那笑容背后呢？会不会也有一丝在万家团圆时刻，无法与最思念之人相守的寂寥？
她记得去年除夕，他们还没在一起。那时她只是他众多粉丝中的一个，隔着屏幕看他参加央视的体育明星拜年节目，在热闹的演播厅里，他笑容得体，眼神却偶尔会掠过镜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游离。那时的寂寥是旁观者的猜测，如今，却成了感同身受的钝痛。
“妍妍，来尝尝妈刚炸的酥肉！”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余妍应了一声，却没有动。指尖停留在林高远的头像上，思念如同窗外的寒气，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
食堂的饺子再热闹，终究少了家的味道。
他一个人在北方，在空旷的训练基地，听着远处的爆竹声，吃着食堂的饺子……那个画面让余妍的心揪成了一团。她猛地站起来，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春芽，带着不顾一切的冲动和滚烫的温度，瞬间占据了她的脑海。
回家！回他身边！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按捺。她甚至没有过多思考可行性——脚踝的恢复情况允许短途飞行吗？除夕夜的机票？父母会不会担心？
“妈！”她冲进厨房，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我想……我想去北京！今晚就去！去找高远过年！”
母亲被她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手里的锅铲都忘了放下：“啊？今晚？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这脚……”
“我脚没事了！真的！医生都说恢复得很好！我能走能跑，就是不能剧烈运动！”余妍急切地解释，抓住母亲的手臂摇晃，“妈，他一个人过年……在食堂吃饺子……我想去陪他，给他包顿饺子！就我们俩！”
看着女儿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和思念，母亲到嘴边劝阻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叹了口气，放下锅铲，拍了拍女儿的手：“你这孩子……真是随了你爸，想一出是一出。去吧去吧，女大不中留！机票呢？这个点还有票？”
“我马上查！”余妍几乎是扑到电脑前，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奇迹般地，还真让她抢到了一张傍晚飞往北京的、价格不菲的经济舱机票。时间紧迫，她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简单的行李——几件换洗衣物，给林高远带的家乡腊肠和父亲做的辣椒酱，最重要的，是母亲塞给她的一小袋家里磨的、带着麦香的新鲜面粉，还有一小捆翠绿的韭菜。
“饺子馅儿等你到了再买新鲜的，面和韭菜带着，家里的味道。”母亲一边帮她装东西，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到了那边注意安全，别冻着脚！包饺子别逞强，让他动手……”
“知道了妈！谢谢妈！”余妍用力抱了抱母亲，眼眶发热。
一路风驰电掣，打车去机场，过安检，登机……所有的流程都像按了快进键。余妍的心跳始终维持在高位，混合着奔赴的雀跃和一丝近乡情怯的忐忑。飞机在暮色中起飞，舷窗外，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她握紧了口袋里那袋带着母亲掌心温度的面粉，仿佛握住了奔赴的方向。
抵达北京时，已是晚上九点多。除夕夜的机场依旧灯火通明，却少了许多平日的喧嚣。寒风凛冽，刮在脸上像刀子。余妍裹紧羽绒服，拖着行李箱，在路边艰难地拦到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国家体育总局训练局运动员公寓！”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喘息和掩饰不住的急切。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笑道：“哟，姑娘，这大年三十的，去训练局？找运动员对象吧？”
余妍脸一热，没否认，只是用力点了点头，目光紧紧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被节日彩灯装点的街道，心跳随着目的地的接近而愈发急促。
车子停在熟悉的公寓楼下。整栋楼静悄悄的，只有零星几个窗口亮着灯，大部分队员都回家过年了。余妍付了钱，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拖着行李和那袋宝贝面粉韭菜，熟门熟路地刷卡进了楼，直奔林高远所在的楼层。
站在熟悉的房门前，里面一片漆黑，没有透出丝毫光亮。
他真的还在训练馆？或者在食堂还没回来？
余妍的心悬了起来。她拿出备用钥匙——这是上次出院前林高远硬塞给她的，说“随时欢迎突击检查”——轻轻插进锁孔，转动。
“咔哒。”门开了。
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属于他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樟脑味和运动装备的皮革味。公寓里一片漆黑，冰冷而寂静，完全没有过年的气氛。余妍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巨大的失望和一路奔波的疲惫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摸索着打开玄关的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小小的空间。她放下行李，脱掉厚重的外套，看着冷冷清清的屋子，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难道她扑空了？他还在训练馆加练？
就在她失落地靠着墙，茫然不知所措时，走廊里传来了由远及近的、极其熟悉的脚步声！沉重、疲惫，带着运动鞋特有的摩擦声。
余妍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屏住呼吸，像只受惊的小鹿，下意识地想躲，却又无处可藏。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
门被推开。
林高远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身深色的训练服，外面随意套了件厚羽绒服，拉链敞着。头发被汗水浸湿又冻得有些硬挺，几缕贴在额角。脸上带着训练后的深深疲惫，眼神有些放空，低着头正在摘手套。整个人仿佛刚从一场激烈的战役中抽身，带着风霜和冰寒的气息。
他毫无防备地抬头——
暖黄的玄关灯光下，那个他以为此刻应该在千里之外、和家人吃着团圆饭、看着春晚的女孩，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穿着柔软的米白色毛衣，脸颊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眼睛亮得惊人，像盛满了揉碎的星光，手里还……还拎着一袋面粉和一捆翠绿的韭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林高远整个人僵在原地，摘手套的动作停在半空。他瞳孔骤然放大，里面清晰地映出余妍的身影，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巨大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狂喜，瞬间点燃了他疲惫的眼底！所有的困倦和清冷被这猝不及防的巨大惊喜冲刷得一干二净！
“妍……妍妍？！”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颤抖，仿佛怕惊扰了眼前这个过于美好的幻影。
“Surprise！”余妍看着他呆若木鸡的样子，一路上的忐忑和失落瞬间被巨大的满足感取代，她扬起一个大大的、带着点狡黠和心疼的笑容，晃了晃手里的面粉袋和韭菜，“林高远选手，除夕夜食堂饺子吃腻了吧？要不要尝尝……家里的味道？”
话音未落，林高远已经像一头被唤醒的猎豹，猛地一步跨了进来！他“砰”地一声甩上门，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下一秒，他完全无视了地上的行李和那袋碍事的面粉，长臂一伸，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和寒风的气息，将余妍狠狠地、紧紧地揉进了怀里！
力道之大，让余妍闷哼一声，双脚几乎离地。他身上冰冷的寒气瞬间包裹了她，但胸膛里那颗狂跳的心脏传递出的滚烫温度，却几乎要将她融化。
“你……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埋在她颈窝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难以置信的狂喜，手臂收得死紧，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不是在家吗？脚怎么样？冷不冷？累不累？你怎么……” 一连串的问题像失控的弹幕，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和心疼。
余妍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却一点也不想挣扎。她伸出手臂，紧紧环住他冰冷而坚实的腰背，把脸深深埋进他带着汗水与寒气混合气息的肩窝，贪婪地呼吸着这独属于他的、让她魂牵梦萦的味道。一路奔波的疲惫和寒冷，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温暖的慰藉。
“想你了……”她的声音闷在他怀里，带着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简单直白，却道尽了千言万语，“想给你包顿饺子……真正的年夜饭。”
林高远的心被这三个字狠狠击中，酸胀得发疼，又被巨大的甜蜜填满。他稍稍松开一点力道，低头捧起她的脸，目光贪婪地扫过她冻得微红的鼻尖和亮晶晶的眼睛。他的眼神深邃得如同暗夜的海，里面翻涌着压抑了一整个寒假的思念和此刻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爱意。
没有再多言语。他俯下身，带着一身寒气、汗水和无法言喻的激动，深深地、用力地吻住了她微凉的唇瓣。这个吻，不再是视频里隔靴搔痒的思念，而是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跨越山河的奔赴和滚烫真实体温的烙印！急切、深入、带着一丝惩罚性的啃咬，却又在细微处透着极致的温柔和珍重。
冰冷的公寓仿佛瞬间被点燃。玄关狭窄的空间里，只剩下彼此灼热的呼吸和激烈的心跳声。外面隐约传来遥远的爆竹声，像在为他们的重逢奏响序曲。
不知过了多久，林高远才恋恋不舍地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鼻尖相触，两人都气喘吁吁。他看着余妍被吻得红肿水润的唇瓣和迷蒙的眼神，眼底是化不开的浓情和笑意。
“面粉……”余妍气息不稳地提醒，指了指被他刚才激动之下踢到角落的面粉袋。
林高远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这才注意到那袋象征着“家的味道”的面粉和翠绿的韭菜。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带着愉悦的回音。
他弯腰，小心地避开她的脚踝，再次将她打横抱起，这次的动作温柔而坚定。他抱着她，大步走进冰冷的、没有一丝烟火气的厨房，将她稳稳地放在干净的流理台上坐好。
然后，他拿起那袋带着南方冬日气息的面粉和那捆鲜嫩的韭菜，如同捧着最珍贵的战利品，眼神亮得惊人，嘴角扬起一个灿烂到晃眼的笑容，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活力和温暖：
“好！包饺子！我们一起！”
“今晚，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他利落地打开面粉袋，白色的粉末在灯光下飞扬。他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动作麻利地找出盆和面。余妍坐在流理台上，晃着脚，看着他专注和面的侧脸，看着那翠绿的韭菜，听着他因为开心而略显笨拙地哼起不成调的歌谣。
窗外，除夕的烟花在夜空中次第绽放，绚烂的光芒透过窗户，照亮了这方小小的、刚刚被爱和温暖点燃的天地。冰冷的灶台，清冷的灯光，都因为那个跨越千里奔赴而来的身影，和此刻正在笨拙和面、只为给她一顿真正“年夜饭”的男人，而变得无比温馨和圆满。
思念终于落了地，化作了面粉的清香和韭菜的鲜嫩，在这个远离家乡的除夕夜，氤氲出最温暖、最踏实的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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