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被初夏的阳光晒得暖烘烘的，空气里混着油烟和刚浇过花的水汽，还有张真源闷头大嚼酱排骨的声音。六双眼睛黏在门口，跟嗷嗷待哺的猫崽似的。
门终于“嘎吱”一响。马嘉祺拖着行李箱，影子长长地投在地上。那张在《歌手2025》舞台上绷得发亮的俊脸，此刻松快又疲惫，眼底下那圈淡淡的青黑，反倒衬得人更真实。
“马哥！”刘耀文叼着半根鸡腿骨头猛地站起来，声音含糊不清，含混的音调里透着急躁。
“哥！”丁程鑫几步抢到门口，不由分说把行李箱拉杆夺过来，上下仔细打量马嘉祺，眼神担忧，“可算回来了！瘦了！”
宋亚轩没说话，嘴角倒是弯得很明显，手肘暗暗撞了下旁边的贺峻霖。贺峻霖心领神会，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一本正经感叹：“啧啧啧，冠军回来了，今晚这顿是庆功宴呐！张真源！酱排骨留一块给最大的功臣！”
七个人终于都挤在了那张不算太大的圆桌边，丁程鑫挨着马嘉祺，忙着给他碗里堆成冒尖的小山——刚出锅的油爆虾、色泽红亮的红烧肉，丁程鑫筷子还在锅里翻找最后几只虾，“多吃点，看你在节目里吃的那叫一个惨。”
马嘉祺端着碗，筷子还没怎么动。他侧过脸看丁程鑫，长长的睫毛垂着，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捻上了丁程鑫挽到手臂上的白T恤袖子边儿，捻了捻那点薄薄的布料。声音软绵绵的，像个漏了气飘忽忽的气球。
“哥哥～你真好呀……”他顿了顿，音量压得更低，细细弱弱的，“不像我……在节目里也没什么用呢……其他前辈唱功都好厉害，我只能笨笨地跟着后面，老是拖后腿，给大家添麻烦……真辛苦哥哥们和粉丝了……”
丁程鑫夹菜的筷子在半空停住了，像电影被按了暂停键。空气里只剩下骨头汤在小锅里“咕嘟咕嘟”的细微声响。
“噗……咳咳咳咳！！！”刘耀文那边的动静立刻撕破了这点诡异寂静。他真噎着了，脸瞬间涨得通红，捶着胸口惊天动地地咳，那只啃得光溜溜的鸡腿骨“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滚了几圈。
张真源懵懵地放下啃得无比珍惜的排骨，骨头没啃干净就放回去了？这简直破天荒头一回！他脸上全是油光，嘴巴张成一个圆圆的圈：“马哥，你……”
贺峻霖反应奇快，一把抓过旁边的水杯就塞给刘耀文，眼睛却像探照灯似的，死死锁在马嘉祺那张依旧写满“弱小无助”的脸上。宋亚轩差点没绷住，猛地把脸埋到桌子下边，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无声地笑得发抖。这顿饭才刚开始，气氛已经被马嘉祺一句话腌制成了一坛怪味十足的泡菜。
接下来几天，贺峻霖私下里把这个新的马哥风格精准概括为——“男大姐营业模式”。
受害者开始出现。
严浩翔窝在沙发角落的地毯上，电视屏幕里激战正酣，他整个人都快嵌进手柄里了，眼神比打出去的激光还要锋利，手指疯狂地在按键上跳跃，嘴里噼里啪啦炸出一串谁也听不懂的战术术语：“控他！控他！后撤！蓄力炮！开镜开镜——漂亮！”
就在他手指将要按下那个决定性大招按键、手柄感应灯亮到刺眼的瞬间，左侧肩膀毫无征兆地往下一沉。
一个温乎乎的重量压了上来。洗发水淡淡的柠檬香混着一股干净的被太阳晒过的布料味道，很熟悉，但伴随着这股味道落下的声音却让严浩翔浑身汗毛倒竖，手指一个失控的抽搐。
“翔哥～” 那声音贴着他耳朵响起，比游戏里的背景音乐还缠绵，带着湿乎乎的热气吹进严浩翔耳朵眼儿里，“你打游戏的样子真的……超级帅呀……” 尾音拖得九曲十八弯。
严浩翔的脖子瞬间石化，连带着脊椎骨都一节节僵死过去。马嘉祺的脑袋，就这么轻飘飘、软绵绵地枕在他肩膀那块被汗水微微浸湿了一点的布料上。
马嘉祺的声音还在一丝丝地往外漏，带着无限的失落和崇拜：“哪像我呢……笨手笨脚的，看到敌人就紧张得按错键……只能傻傻地站在旁边看着翔哥赢……唉……”
“咔嚓！”
那声清脆的裂响异常刺耳，盖过了游戏里队友失守阵地的惨叫音效。
严浩翔像个被强力胶水粘在原地的大号玩偶，只剩眼珠子还能往下转动，呆呆地看着那个从自己骤然松脱、像块烫手烙铁一样被甩飞出去的游戏手柄。它撞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塑料外壳悲惨地裂开一条触目惊心的长缝，裂痕狰狞。
马嘉祺慢慢支起脑袋，目光掠过地上的“尸体”，又回到严浩翔那张因为惊愕而彻底失去表情管理的脸上。他嘴巴一瘪，那双平时清澈冷静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
“翔哥……你……” 声音抖着，酝酿着一场委屈暴风雨的前奏。
“马！嘉！祺！”忍无可忍的爆吼像一颗炮弹在客厅角落炸开。丁程鑫端着水杯站在连接厨房的小过道上，眉毛拧得活像两把要见血的砍刀。
刘耀文刚拧开的汽水“嗤啦”一声吓得脱手飞出。张真源一个激灵坐直了，宋亚轩直接笑岔气，捂着肚子弯下腰。贺峻霖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捧着手机，手指顿住了，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扫过去，仿佛在计算马嘉祺被拧死的概率。
丁程鑫把水杯重重顿在旁边的吧台上，溅出一圈水渍。他一边快步走过来，一边火大地开始撸两只手臂上不存在的袖子，气势汹汹，每一步都像要把地板踩出个洞，目标精准地直指沙发。
“你今天不给老子说清楚……” 丁程鑫已经逼到沙发前，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一股要清理门户的凶悍，“你从那个破节目到底学了什么野狐禅回来？！”
那张沙发上的脸瞬间切换频道。刚才的泫然欲泣“嘤”地一下没了踪影，速度快得让人眼花。马嘉祺缩在沙发扶手上，把自己努力团成一小团，仰着脸看丁程鑫，眼底真真切切地蒙上了一层水光，薄薄地反射着客厅顶灯惨白的光，嘴唇抖啊抖的。
“哥哥……”声音哑了，带着巨大的害怕，细细弱弱像快断掉的丝线，“……别生气，别生气好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我不该打扰翔哥的……哥哥你不要气坏自己……”他好像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肩膀也跟着声音一起细微地发抖，“你打我吧，没事的……”
丁程鑫高高抬起的胳膊僵在半空，不上不下地尴尬举着。那只捏紧的拳头指节发白，绷紧了每一根肌肉线条，青筋在小臂皮肤下隐隐跳动，凶神恶煞地定格在那里。可拳头底下那张脸，湿漉漉地写着无辜和认命。他打下去？算个什么事儿？这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憋得他胸膛剧烈起伏，像座憋着岩浆却找不到火山口的活火山。
贺峻霖把手机“啪”地倒扣在膝盖上，轻轻叹了口气。宋亚轩终于从剧烈咳嗽中缓过气，一手捂着肚子直起身。角落里捡起破碎手柄残骸、正一脸绝望的严浩翔也扭过头。刚灌了一口汽水压下惊恐的刘耀文和张真源也看了过来。空气比之前吃饭时更粘稠，死死压在每个人头上，只有马嘉祺细微急促的吸气声像针一样扎着耳膜。
下一秒，像无声的号令，六条人影同时动了。谁也没说话，目标是沙发前那个被低气压笼罩的区域——马嘉祺缩在丁程鑫阴影里的那块地方。
丁程鑫只觉得身前空荡的风一滞，瞬间就被围了个严严实实。好几双手毫无章法、劈头盖脸地朝他臂弯底下、沙发上那个企图缩成球的马某人招呼过去。
力道不重，但密集得跟下冰雹似的。
“啊啊！干嘛！”马嘉祺惊呼刚溜出嗓子眼，就被一只只带着各种气味（柠檬茶、孜然烤串、书本墨香、香皂清冽）的手精准覆盖。头发成了首要遭殃重灾区，被无数根手指胡乱地、不讲道理地揉、搓、扯。
贺峻霖的手最先袭击他精心弄的蓬松刘海：“学什么不好学这个！”宋亚轩的手狂揉他头顶中央那块：“男大姐营业是吧？酸得我牙都没了！”严浩翔带着被摔碎的怨恨，手指穿过他后脑勺发根一阵狠搓：“赔我手柄！”
刘耀文专攻他侧面的头发，像要给卷毛狮子狗拉直：“快醒醒啊马哥！”张真源动作倒是最轻最犹豫，但也锲而不舍地加入混战，轻轻揪着他一缕卷毛尖：“变回来吧马哥，我、我怕……”丁程鑫是最后一个反应的，被其他人挤在旁边，捏紧的拳头松开了又握紧，看着那窝炸开的卷毛在无数只手底下翻滚变形挣扎，他憋着的那口火山气终于找到缝隙，“噗”地一声泄了大半。
“啊！别！头发！要秃了！”马嘉祺被搓得东倒西歪，脸埋在沙发靠垫里，艰难地发出闷声抗议，但声音里的那股捏出来的、让人牙酸的“软糯”彻底消失无踪，听起来又急又真又有点可怜。
严浩翔停了手，抓起地上那裂成两半的手柄残骸，愤愤地往前一送，差点杵到马嘉祺被揉得乱糟糟的额发：“变正常点！赔我限量版手柄！”
其他人跟着起哄：“就是！赔！”
“赔手柄！” “再乱说话就拔你网线！” “让节目组退钱！把你脑子清理清理再还回来！”
混乱中，丁程鑫的手终于穿过防线，一把精准地罩住了马嘉祺被搓得最狠的头顶。不同于其他人的蹂躏，他手掌的温度有点烫，手指张开，带着点劲却又好像带着点安抚的意味，牢牢按着那颗还在轻微挣扎的头颅。
满屋子喧嚣的喊打喊赔声好像被按了个暂停。只剩下马嘉祺被丁程鑫那只手控制着，呼哧带喘的声音，还有客厅角落旧空调运转时微弱的电流嗡鸣。
过了几秒，大概是被按老实了，马嘉祺埋在沙发靠垫里的脑袋发出闷闷的、瓮声瓮气的一句，带着点残留的气息不顺：“……赔就赔……”他试着动了一下，丁程鑫的手掌像铁钳似的没松开，只让他稍微侧过一点脸，露出一只眼睛，额头上印着靠垫的花纹，头发彻底成了个鸟窝，表情是实打实的委屈和茫然，“……可这招明明……在节目里挺好使的……”
贺峻霖那副冷冰冰的声音立刻插进来，斩断了他还没成型的委屈：“那是前辈们懒得揍你！还学？！真学成男大姐我们集体脱粉啊我跟你说！”
这话简直打中致命点。
马嘉祺猛地抬头，挣扎得更厉害：“不行！”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真真正正的惊恐。
“不行不行！”他又重复了一遍，好像贺峻霖下一秒就要执行脱粉行动似的，“绝对不行！”
这一抬头挣扎，丁程鑫的手没摁住，其他人也都收回手退开了半步，只留下他自己顶着一头被彻底蹂躏过的冲天乱毛坐直了身体，像只刚被暴风雨摧残过的、炸毛警惕的卷毛小狗。他急得鼻尖都冒了点汗，眼神扫过沙发上散落的手柄碎片，再看看围着的一大圈表情严肃或嫌弃的脸。
憋了憋，他像是被强行拔掉了什么奇怪的电源接口，那股刻意扭成波浪线的劲儿彻底消失，声音恢复了正常的、甚至有点干巴巴的调子：
“……那……那我去点外卖？手柄……想想办法……下次发工资？”
张真源看着他哥那副被揉傻了的、又有点眼巴巴的样子，憋了半天的话终于说出口，语气特真诚，带了点心疼劲：“这就对嘛！我们马哥，就是马哥呀！”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