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管在暮色中次第亮起,王耀对着更衣室的镜子调整领结。黑色缎面衬衫裹着劲瘦腰线,领口开到第三颗纽扣,锁骨处贴着玫瑰花纹身贴。他伸手摸了摸耳垂上的银质耳钉——微型摄像头正在正常工作。
“小耀!307包厢要果盘!”领班陈姐踹开更衣柜室的门,浓重烟味飘了进来,她猩红的美甲在王耀眼前晃来晃去,差点戳到王耀眼前。
王耀垂眸应声,托着果盘穿过铺满猩红地毯的长廊。这是他潜入金鼎KTV卧底的第十七天。
水晶吊灯在走廊尽头投下破碎的光斑,醉汉的咆哮声突然炸响。王耀闪身避开飞来的酒瓶,玻璃渣在脚边炸开。302包厢门大敞着,秃顶男人正揪着服务生衣领往沙发上按。
“给脸不要脸是吧?”酒气混着唾沫喷在少年惨白的脸上,“老子花五千块点你……”
王耀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但脸上却摆出一副讨好的笑脸。“张总消消气,”他闪身进门,果盘轻轻落在茶几上。从衬衫口袋里掏出解酒药,就着冰镇苏打水递到客人嘴边,“新来的不懂事,我陪您喝三杯赔罪?”
秃顶男人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突然攥住他手腕:“早听说金鼎来了个新人,几天就坐上了头牌的位置,就是你吧。”
王耀顺势跌坐在沙发边缘,余光瞥见少年连滚带爬逃出包厢。耳麦里传来同事的警告:“目标人物正在上楼,保持隐蔽。”王耀咬咬牙,抑制住自己给这个秃顶男人一拳的欲望。
“您喝醉了,”王耀不着痕迹地推开秃顶男人的手,递上加了醒酒药的苏打水,“张总,还是先醒醒酒吧。”
秃顶男人斜睨着王耀,咧着嘴笑,露出一口黄牙,“醒酒?”他突然暴起,抓起酒瓶往地上摔去。“装什么清高!”酒瓶砸在茶几上,酒液混合着玻璃渣四处飞溅。王耀偏头躲开袭向脖颈的肥手,忽然听见门轴转动的轻响。
阴影笼罩了半个包厢,逆光中站着个穿黑大衣的男人。银灰色围巾垂在胸前,铂金发色在吊灯下泛着冷光。王耀瞳孔微缩——外国人?
“Данный господин(这位先生),”俄国人中文字正腔圆,“您压到我的打火机了。”
秃顶男人愣神的刹那,王耀感觉腕间力道骤松。俄罗斯人俯身从沙发缝里摸出个雕花打火机,那双冰冷冷的紫色眼睛扫过秃头男人。秃顶男人触电般缩回手,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布拉金斯基先生,”陈姐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她靠在门框上,媚笑着卖弄风情,“不是说好在贵宾厅……”
“突然想听中文歌,”被称作布拉金斯基的男人转动着打火机,紫色眼睛落在王耀胸牌上,“小耀是吗?今晚我包了。”
王耀耳麦传来急促的电流声,同事的声音传了过来,“随机应变,不要暴露”。但他看着俄罗斯人掏出黑卡的动作,舌尖顶了顶后槽牙,还想再挣扎一下:“承蒙厚爱,不过张总……”
“二十万,”黑卡轻拍在陈姐掌心,“包括这位先生的酒水费。”
王耀笑笑,只得顺从地跟着伊万走了。他跟在伊万身后,盯着伊万甩来甩去的风衣后摆,几乎咬碎了牙——哪来一个程咬金坏了自己的任务。
走廊灯光在墙面的玻璃装饰的反射下,组成了一张光的大网。王耀被推进铺着天鹅绒的VIP包厢。门锁咔嗒合拢的瞬间,他后背抵住冰凉的镜面墙。俄罗斯人解开大衣纽扣,露出里面熨烫平整的白衬衫。
“请坐,”伊万·布拉金斯基指着真皮沙发,“要喝茶吗?大红袍还是普洱?”
王耀怔在原地。预想中的猥亵举动没有发生,对方甚至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他瞥见墙角装饰用的俄罗斯套娃,突然用俄语开口:“先生是来谈生意的?”
“你会说俄语?”伊万眼睛亮起来,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笔记本,“正好!这个绕口令我怎么都念不好。”
王耀看着递到眼前的笔记本,上面写满了绕口令,伊万指的那一句正是“四是四,十是十……”王耀咧了咧嘴,这是什么有钱人的古怪爱好吗?
“先吸气,”王耀接过笔记本,指尖在纸页上轻点,“舌尖抵住下齿背,像这样...”他示范着标准发音,余光扫过男人专注的侧脸。袖扣是定制款,腕表没有秒针,手上有薄茧,看位置,是长期握笔留下的。
伊万跟着念了五遍,突然笑出单边酒窝:"小耀老师比外交官教得还好。"他掏出便签本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的私人号码,遇到麻烦随时打给我。"
王耀摩挲着便签边缘。他正欲试探,耳钉突然传来刺痛——这是窃听器过载的警报。
“我去趟卫生间,”王耀起身时故意踉跄,果然被扶住腰肢。温热掌心隔着衣料传来体温,他顺势将窃听器黏在对方袖口内侧。他必须确认伊万究竟是偶然遇见他还是蓄谋已久。
王耀走出两步,微微回头用余光瞟着墙上的镜面装饰。镜中映出伊万整理茶几的身影。男人把散落的教材仔细收进公文包,甚至用湿巾擦了擦王耀用过的茶杯。
回到包厢时,伊万正在看手表:“该送你回去了。”他掏出个牛皮纸袋,“这是今晚的误工费。”
王耀摸到纸袋里的防狼警报器和现金,耳根莫名发烫。电梯下行时,男人突然用俄语喃喃:“你不该在这种地方……”
“什么?”王耀转头,电梯轿厢的监控红灯映在伊万眼底。
“我说,”伊万帮他挡住即将闭合的电梯门,“晚安,小耀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