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站在医院走廊，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他鼻腔发酸，他攥着染血的衬衫站在急诊室门口。已经三个小时了，虽然知道伊万的伤只是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但他还是忍不住的担心，毕竟伊万是因为自己而受伤的。
手术室门上的灯由红变绿，手术室门开了，王耀焦急的上前，他怎么样了？他还好吗我？
躺在手术台上被推出来的伊万麻醉劲似乎还没有过去，他有些神志不清醒，大舌头问：“是小耀吗？小耀。”他伸出手来，胡乱地摸索着，想抓住王耀。王耀赶忙把自己的手递上去。伊万抓着王耀的手，安心地咋吧咋吧嘴，像婴儿一样，准备睡过去了。
接着他就被护士给训起来了，“手术前说了，术后不能睡觉，不能睡觉，你要看紧他，知道吗？”护士对王耀说，“手术后几个小时都不能睡觉，输完三瓶液才能睡。”王耀连忙点头，应是说道：“我会盯着他的。”
王耀看着伊万输完液后，沉沉睡去，这才起身，活动活动手脚，到楼梯间他掏出手机——并不是他平常使用的那一个，拨通了一个号码，那边传来同事的声音，“小王，你说那个伊万，我查了是俄罗斯来的商人，做木材生意的，目前没有查到跟金鼎KTV有关系？基本可以判断，他和你的遇见是场意外。我们后续会继续跟进调查。”
“知道了，多谢，”王耀道。那边嘱咐道计划照常进行，便挂掉了电话。
王耀抽出一根烟，放在嘴里叼着。他不抽烟，但是叼着烟这个动作可以让他的大脑平静下来，专注于思考，这算是他的一个小癖好。
既然伊万跟任务没有关系，那他跟着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真像他说的是爱情吗？王耀无法相信一个人会对另一个人一见钟情，但是今晚发生了意外，让王耀不得不承认，伊万确实很关心他。
几个小时前，金鼎KTV的霓虹灯牌在雨夜里晕成血色光斑。王耀站在888包厢门口，黑色西装掐出细瘦腰线。水晶吊灯把走廊照得惨白，却照不透转角暗处的阴影。他摸了下藏在耳后的微型录音器，金属外壳被体温焐得发烫。
王总带着三个东北客户过来时，他正在核对酒单。浓重的酒气混着古龙水扑面而来，为首的光头男人脖子上盘着青龙纹身，金链子卡在肥厚的颈肉里。
“小耀亲自服务啊？”王总喷着烟圈笑，露出镶金的门牙。王耀刚要后退，后颈突然贴上湿热的手掌。纹身男的手指钻进他衬衫下摆，带着老茧的指腹刮过后腰：“听说你们这儿少爷都能出台？”
另外两人堵住退路，威士忌酒气喷在他耳后。王耀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指甲掐进掌心的旧伤。他现在应该是八面玲珑的领班，不是会过肩摔的刑警。
为了任务，王耀只得忍耐。他强忍着恶心，任由那双手占他的便宜，脑袋里赶紧想着脱身的法子——就算是为了任务也不能真的卖身啊。见王耀不反抗，纹身男更加放肆，他的手向下滑去，滑到了王耀道皮带扣上。王耀有点急了，他大脑快速转动着，但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实在不容易。皮带扣被扯开的瞬间，意外降临。包厢门被轰然踢开，冷风卷着伏特加的气息冲进来，伊万·布拉金斯基像头暴怒的西伯利亚熊。紫罗兰色眼睛在暗处泛着冷光，他拎起纹身男的后领甩向墙壁，水晶灯链哗啦作响。
“他是我的人。”他的语气冰冷，像冰锥凿进空气。王耀被扯到身后，撞上结实的后背。混乱中不知谁撞翻了酒柜，玻璃瓶炸开的脆响里，矮个子突然抽出蝴蝶刀。
王耀下意识地反手扣住那人手腕，然而就在那刹那间，伊万已经挡在他身前。刀刃划开白衬衫的声音清晰刺耳，温热液体瞬间浸湿伊万的白衬衫。王耀听见伊万骂了句俄语脏话，痛得眉头皱在一起。王耀赶紧用手扶住他，手指触碰到伊粘稠的血液，王耀的心里抽搐了几下。
一直站在一旁没有掺乎的林总这时却扔掉烟头，“小王，你这朋友打伤我客户这事该怎么算？”
他一步步逼近，“今天搅和了我谈生意，又该怎么办？”
王耀心思一转，就知道这是中了套了——伊万为什么能这么巧合地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林总的客户恰好看上了王耀。这恐怕只是上次伊万得罪林总后，林总怀恨在心，故意下套来为难他。
王耀伪装成耳钉的通讯器里传来同事的声音，“见机行事，大事化小。”
所以现下最危险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伊万，他们这一伙人就是冲着伊万来的。必须想办法把伊万摘出去才行。
王耀拉住暴怒的伊万，他上前一步，将伊万挡在身后，鞠躬道歉：“王总，各位先生，今天这事终归是我的错，我在这里跟诸位赔罪了。”说着，便深鞠一躬。
伊万额头上青筋直跳，显然已经在丧失理智的边缘。王耀死死地拉住他的手：这里都是林总的人，在这里动手死路一条。
听到王耀的话，纹身男嗤笑一声，“你们这对野鸳鸯还真是情深义重啊，”他玩味地看向王耀和伊万交握的双手，转向林总，“私下里跟客人联系。你们这边允许这么做吗？”
这是就是表明不能善了了，王耀继续道歉：“林总，这是我的错，我这些天的工钱全部用来充当罚款，”他微微抬头，瞥了一眼林总的脸色，见他只是笑盈盈地不说话，王耀心一横，便要跪下。
王耀的动作被一股大力制止住了，伊万坚定地拖着他的手肘，“不许跪。”
伊万不由分说地把王耀拽到怀里，左手抱着王耀，右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卡，“这里有700万，给他赎身。”王耀大惊，他奋力挣扎却没撼动半分。该死的，他在心里暗骂到，这老毛子拿来一股子蛮劲儿，天天坏他任务。
林总哈哈大笑，“什么赎身，我们这又不是青楼。我们这都是正经工作。”他走上前去，推开那张卡，“布拉金斯基先生，您是我们这边的贵客，可惜上次我们还没见过面，闹了些误会。”
林总转身吩咐王耀，“小耀，去倒杯酒，我今天同布总一杯敏恩仇。”
伊万把王耀搂得更紧了，“时间有限，我只能凑到这么多。不够的话，我继续凑。”
林总收敛了笑容，反复打量着王耀二人，长时间的沉默后，他突然挂上了那个招牌笑容，“我要布总的钱干什么呢？”
“那你要什么？”伊万冷冷地问。
“布总，你跟我朋友做的木材交易还记得吗？”林总拿了根烟，一旁的纹身男立刻狗腿地帮他点上，“你们是在我的KTV里面谈的吧。”
林总四面环顾，似乎颇为感叹地道，“你就是在这儿遇见小耀的吧，说起来，我这KTV还当了一回红娘呢！”
几人哈哈大笑。伊万冷着脸，“生意上的事可以慢慢谈。”
“生意上的事好说，大家都是朋友，”林总笑道，“多赚一点，少赚一点无所谓。改天我把我那个朋友约出来，咱们好好聊聊。”
王耀心里大怒——伊万那头傻熊就算了，林总这个玩意儿怎么这么快就松了口，自己在这里潜伏这么多天，花的功夫不是白费了？
王耀的通讯器里传来同事的叹息，“算了，你先撤离。别暴露了。”
“可以，”伊万道，“人我带走了。”
林总冲二人点点头，“百年好合。”又转头对王耀道，“先带布兄弟去医院，你的东西回来再收拾。”
王耀恍惚猛然惊醒——刚才的局面太紧急，自己竟然忘了先帮伊万止血，他赶忙扶伊万坐下。一边听伊万的指挥为他止血，一边嘱咐伊万打120。王耀看着伊万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心里一抽一抽地痛。
救护车蓝光和尖锐鸣笛声刺破雨幕。伊万靠在他肩上笑，苍白的唇色衬得血迹愈发刺目：“别皱眉......我......血厚......”
回忆就此终止，安全门突然吱呀作响。王耀迅速掐灭烟头，转身对上来查房的护士。“三床病人醒了，正在拔监护仪电极片。”小护士气得脸红，“您快去管管！”
VIP病房里，伊万盘腿坐在床上，病号服扣子解开三颗，露出缠着绷带的胸膛。“这个滴滴叫的机器，”他指着心电监护仪，“吵死了。”见王耀进来，立刻举起没受伤的右手，“看，能给你画幅肖像画。”
“躺好。”王耀按住他肩膀，指尖碰到锁骨处的体温。三天来刻意保持的社交距离突然崩塌，他看见对方瞳孔里自己晃动的倒影。
伊万突然扣住他的手腕：“你们中国人说救命之恩……”他的俄语腔调像融化的巧克力，手指钻进他袖口，“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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