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厨房，明栀站在料理台前，指尖沾着面粉，轻轻揉捏着面团。
她昨晚做了个梦，梦见隔壁那个从未谋面的邻居——秦桑。梦里他站在窗边，背对着她，裤管空荡荡的，风吹过时，布料轻轻晃动。
醒来后，她莫名有些在意。
已经一周没听到隔壁医疗器械的“滴滴”声了。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好转了，还是……更糟了。
案板上摆着几朵刚摘的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晨露。这是她阳台上那株攀援玫瑰新开的花，深红色的，香气浓郁得几乎醉人。
“做个玫瑰蒸糕吧。”她自言自语。
她将玫瑰花瓣洗净，捣碎成泥，混入糯米粉和蜂蜜，揉成柔软的面团。她的手指灵巧，捏出一朵朵小巧的玫瑰，花瓣层叠，栩栩如生。蒸锅上汽后，她把捏好的玫瑰蒸糕放进去，盖上盖子，耐心等待。
二十分钟后，蒸糕出炉，甜香混着玫瑰的气息弥漫整个厨房。她小心地将蒸糕装进瓷盘，用一块干净的纱布盖好，又写了张小卡片：
“要趁热吃才好吃哦。”
她盯着卡片看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
“——隔壁的明栀。”
秦桑听到敲门声时，正蜷缩在轮椅里，盯着紧闭的窗帘发呆。
他的右腿残肢隐隐作痛，像是有人拿钝刀一点点锯着他的骨头。发作后的躯体化症状比想象中更顽固——他的肌肉僵硬，呼吸时肺部像灌了铅，连转动脖子都像在对抗某种无形的阻力。
咚、咚。
很轻的敲门声，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他没有动。
“那个……我做了点蒸糕，放在门口了。”
一个女声从门外传来，清亮，带着点犹豫。
明栀。
他记得这个名字…那天在阳台，她差点摔下去，而他竟然开口说了话。
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秦桑盯着自己的手，手指微微颤抖。
去拿…
这个念头像一根细线，拽着他的神经。
他缓缓推动轮椅，每一个动作都像在泥沼中跋涉。从卧室到门口，不过十米的距离，他却花了将近二十分钟。呼吸变得急促，冷汗顺着脊背滑下，但他没停。
终于，轮椅停在门前…他伸手，指尖碰到门把手时，突然一阵眩晕，差点从轮椅上栽下去。他死死抓住扶手，等眼前的黑雾散去，才缓缓拉开门。
门口放着一个瓷盘，盖着纱布，旁边是一张手写卡片。
他弯腰去拿，手臂肌肉痉挛，差点打翻盘子。他咬牙稳住，将蒸糕和卡片一起端到腿上，再慢慢退回屋内。
关上门后，他靠在轮椅上喘息，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但蒸糕已经凉了。
秦桑揭开纱布，玫瑰形状的糕点微微塌陷，但依然能看出捏制者的用心——每一朵的层叠花瓣都清晰可见，甚至花蕊处还点了一滴蜂蜜，像晨露般晶莹。
他盯着蒸糕看了很久，然后伸手拿起一块。
吃下去。
他的胃在抗拒，喉咙发紧，像是身体在警告他“不要接受外界的任何东西”，但他还是咬了一口。
甜味在舌尖化开，混着玫瑰的香气，柔软得几乎不像真实的味道。
好吃。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的胃部突然一阵绞痛。
“唔——！”
他猛地弯腰，捂住嘴，但已经来不及了。呕吐感排山倒海般涌上来，他狼狈地抓过垃圾桶，将刚咽下去的蒸糕全吐了出来。
喉咙火辣辣地疼，眼泪模糊了视线。他喘着气，看着盘中剩下的蒸糕，突然感到一阵无力的愤怒。
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他应该把蒸糕扔掉，或者原封不动地送回去，告诉那个叫明栀的邻居别多管闲事。
但最终，他推动轮椅，缓缓挪到冰箱前，拉开柜门，将剩下的蒸糕放了进去。
动作很慢，像垂垂老矣的老人。
明栀外出回到家时，发现门口的蒸糕不见了，盘子也不见了。
她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地面，没有碎瓷，也没有食物残渣。
他拿进去了？
这个认知让她莫名松了口气。
她转身回屋，路过阳台时，发现那株攀援玫瑰又长高了一截，嫩绿的枝条缠着栏杆，顶端的花苞微微绽开，像是随时准备怒放。
隔壁的窗户依旧紧闭，窗帘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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