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手腕被一只细长白皙的手死死扣住。
邓佳鑫的五指一寸寸收紧,骨节在薄薄的皮肤下凸起,泛着森冷的白色。
几乎能听见皮下骨骼被挤压变形的细微声响。
宴会厅角落的光线昏暗暧昧,水晶吊灯的光芒被哥特式立柱遮挡,在这里投下一片菱形阴影。
香槟的气泡声、远处的谈笑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唯有骨骼摩擦的声响清晰可闻。
当下,邓佳鑫甚至没有回头。
他只是微微侧过脸,眼睫低垂,眸光冷得像淬了冰。
月光从落地窗外斜斜地照进来,为他半边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邓佳鑫“谁准你碰我的?”
他轻声问,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忍的笑。
笑容让邓佳鑫本就精致的五官显出一种危险的艳丽。
邓佳鑫“嗯?”
右手指节又往里陷了几分,指甲直接掐进对方的腕动脉,施加的压力让软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此时被扣住手腕的人已经疼得双腿发软。
膝盖不受控制地打颤,昂贵的西装裤布料摩擦出窸窣的声响,精心打理的发型被冷汗浸湿,一绺绺黏在额头上。
他的嘴唇哆嗦着,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像是随时会昏厥过去。
而这一幕,恰好被刚从走廊另一端走来的张峻豪尽收眼
他原本只是路过,却被那声惨叫勾起了兴趣,脚步一顿,鞋尖在大理石地面上碾出半个圆弧。
偏头往这边看了一眼,打火机“啪”地一声合上,金属外壳碰撞的声音在走廊里格外清脆。
然后…就看见那个苍白昳丽的青年扣着别人手腕。
而那个被扣住手腕的疼得脸色扭曲,冷汗涔涔,活像条被钉在案板上的鱼。
如此,这头的张峻豪挑了挑眉,慢悠悠地喝了口酒。
他咂吧咂吧嘴,目光肆无忌惮地在邓佳鑫身上扫视,从紧绷的腰线到皙白的手指。
最后才定格在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
张峻豪“小帅哥挺辣。”
他低声评价,嗓音里带着点玩味的笑意。
但说完这句,张峻豪就收回视线。
单手插进西装裤兜,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毕竟,人家教训人,他站在这里碍什么事?
…这边角落的动静并没有惊动宴厅那边。
邓佳鑫松开这人的手后,没有管对方的要死要活,径直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很轻,白色西装裤包裹的长腿迈步时绷出利落线条,衣摆随着动作掀起细微弧度。
像一只踏着夜色的猫,却又带着某种压抑的急促。
推开洗手间的门,冷白的灯光刺进眼底。
邓佳鑫在门口顿了顿。
睫毛轻颤着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他缓步走到洗手台前,双手撑在冰凉的台面上,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两秒。
镜中人脸色苍白,唇色淡得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唯有眼尾泛着不自然的红,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浸水莹润。
“哗啦——”水流哗啦啦地冲下。
邓佳鑫低头,看着水流顺着手腕滑落,水滴四散迸溅的模样,与记忆中雨水在石上碎裂的轨迹重叠。
他的手在抖。
不是恐惧,而是某种压抑到极致的情绪在血管里横冲直撞,几乎要冲破皮肤的束缚。
他死死咬住下唇,疼痛让自己稍稍回神,前世的记忆纷至涌来:
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心电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左航日渐消瘦的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孔。
他又是如何日复一日地坐在病床前,看着最爱的人在自己怀中渐渐变冷,像是一场缓慢而残忍的凌迟。
最痛的是最后那天。
左航明明已经说不出话,却用尽最后的力气,在他掌心轻轻划了几个字:
我的小佳,好好活。
那时,指尖的温度一点点消散,像握不住的流沙,无论他如何紧握都留不住分毫。
葬礼的日子,雨下得很大。
他跪在泥泞中,偷偷取了一小撮阿左的骨灰装进琉璃瓶,日日夜夜对着它说话,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最后一点念想。
直至琉璃吻尽,人间再无温度。
记忆中的痛楚如此鲜明,邓佳鑫撑住洗手台边缘,青色的血管在手背上蜿蜒,像要破皮而出。
镜面渐渐蒙上一层水雾,他抬手,用力抹开镜面上的水汽,对上镜中自己猩红清晰的双眼。
那是压抑着某种濒临爆发的疯狂。
忽然,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自嘲的笑。
邓佳鑫“差点忘了……”
现在的左航,还不认识邓佳鑫。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带来细微却绵长的疼痛。
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指尖轻轻抚过颈间的琉璃吊坠时,他低低地、近乎呢喃般说了一句
邓佳鑫“左航,这次我这么乖,你一定舍不得再丢下我。”
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了什么,尾音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消散在空旷的洗手间里。
再睁眼时,镜中人已经敛去所有情绪,只剩一片沉冷。
邓佳鑫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领口,指腹擦过眼角,抹去那一点湿润。
该回去了。
自己要在左航离开宴会之前,再见他一面。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那个人从自己生命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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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台边,张峻豪晃着香槟杯,目标明确地朝他航哥的位置走去。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玫瑰园的淡香。
左航独自倚在雕花栏杆旁。
修长手指随意搭在杯沿,月光倾泻而下,落在他眉宇间,衬得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愈发深邃。
明明身处喧闹的宴会,却约莫是自带结界,三米之内无人敢近。
那些精心打扮的名媛们眼波都快抛抽筋了,也没能换来左航半点余光。
哦不,准确来说,是连半点机会都没有。
毕竟,抛媚眼给左航看?
张峻豪在心底嗤笑一声,啧,还不如对着菩萨许愿来得实在。
他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些名媛们失望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张峻豪“咳咳,航哥。”
张峻豪故意清了清嗓子,声音拖得又懒又欠。
还睁着那双玩世不恭的笑眼,不经意间露出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就这么准备和他航哥贴贴。
张峻豪“你绝对想不到,我刚才在那边看见了什么。”
他放慢脚步,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就要搭上左航的肩。
羡慕死那些小美女们,他张小爷就是要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距离左航还有一步之遥时,变故突生。
“当心!”
侍应生的惊呼声中,邓佳鑫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他伸手,指尖‘仓皇’擦过左航的袖扣,冰凉的晶石感一闪而逝。
这个短暂的接触不过瞬息,却让邓佳鑫的心脏剧烈跳动,血液在耳膜处轰鸣。
下一秒,他整个人便跌入那个朝思暮想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