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烬界，永夜之地。
焦黑的岩山在硫磺烟雾中若隐若现，大地龟裂的缝隙里流淌着熔岩般的暗红色能量。灰烬如雪，却带着灼烧血肉的滚烫。
一座扭曲的尖碑下，身披黑曜石甲胄的巨人单膝跪地，骨节嶙峋的手插入焦土。
“领主大人，‘蚀痕’已蔓延至第七界碑。” 一名浑身覆盖结晶鳞片的斥候匍匐在地，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
被称为领主的巨人缓缓抬头，头盔下两点幽蓝火焰跳动。他望向头顶——没有星辰，只有一片混沌翻滚的暗紫色天幕。在那混沌深处，一道细长、猩红的裂痕，正像睁开的独眼般缓缓扩大。
“血月将满……” 领主的声音仿佛山岩崩裂，“源生界的壁垒，比上一次更薄了。”
他站起身，脚下的焦土瞬间凝结成漆黑的镜面，倒映出他身后无边无际的、沉默的军团——由骸骨、熔岩与凝固怨念构成的“灰烬兽”。
“告诉‘王座’，这一次……” 领主的指尖燃起一缕吞噬光线的黑炎，“他们记不得。”
镜面碎裂，万千灰烬兽眼中同时亮起嗜血红芒，低吼汇成席卷大地的风暴。
晨光穿透稀薄的云层，洒在风铃镇灰白色的石墙上。屋檐下悬挂的铜制风铃轻轻摇晃，发出清越的叮咚声，驱散着晨雾。空气里弥漫着烤面包的麦香和苔藓的清新气息。
艾瑞斯·风歌坐在镇子边缘高耸的“守望者界碑”基座上，双腿悬空晃荡。她手里拿着一块粗糙的灰岩板和一支闪烁微光的“星尘刻针”，眉头紧锁，指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针尖在石板上游走。
嗡——！
刻针在划过某个复杂符文节点时猛地一颤，发出刺耳鸣响。石板上的微光瞬间紊乱，几道细小的裂纹凭空出现！
“该死！” 艾瑞斯低咒一声，连忙停下，指尖渗出一点殷红，染红了石板的纹理。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一头乱糟糟的、如同褪色枫叶般的棕红短发。
“又失败了？” 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艾瑞斯低头，看到老镇长哈罗德拄着橡木手杖站在碑下，花白的胡子在晨风中轻颤。他手里还提着个热气腾腾的藤编篮子。
“哈罗德爷爷……” 艾瑞斯有些沮丧，“‘锚定符文’的第三序列节点，能量流向总是不稳定。界碑的‘回响’太弱了，我抓不住那个平衡点。”
“不急，孩子。” 哈罗德将篮子递上去，“先吃点东西。‘守望者’已经守护风铃镇三百年了，它很坚固。符文阵列的维护，需要的是耐心和……一点点对界碑的‘倾听’。”
艾瑞斯接过篮子，里面是还温热的蜂蜜燕麦面包和她最喜欢的野莓酱。她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可它最近‘回响’的频率越来越怪了……像心跳，但偶尔会漏一拍，或者突然加快。”
她指向界碑顶端那些巨大而古老的原始符文，它们如藤蔓般缠绕碑身，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淡青色光晕。“您听，现在就像在打嗝。”
哈罗德仰头望着界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风季快到了，界碑的‘呼吸’总会有些变化。也许是远方的‘潮汐’在扰动。”
“‘蚀烬界’的潮汐？” 艾瑞斯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脸色微变。镇上的孩子从小就被教导，界碑之外是狂暴的异界，每一次“蚀潮”都是灾难的代名词。虽然最近一次蚀潮已经是五十年前的历史，但界碑上那些狰狞的爪痕和灼烧的印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人们它的存在。
“只是可能。” 哈罗德拍了拍粗糙的碑体，像是在安抚一个老友，“别自己吓自己。吃完继续练习，下午去帮罗兰整理仓库，他那里堆满了从旧塔废墟挖出来的‘垃圾’，吵着要个帮手。”
听到“罗兰”这个名字，艾瑞斯做了个鬼脸。那个整天念叨着“世界环流”、“时间螺旋”的怪老头，他的理论比蚀烬界的怪物还不受欢迎。但艾瑞斯不得不承认，罗兰对古符文的解读有时精准得可怕。
“知道了。” 她闷闷地应了一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界碑顶端。那微弱的青光，在晨光下几乎看不见，但艾瑞斯总觉得……它似乎比刚才又黯淡了一丝。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悸动，毫无征兆地掠过她的心脏，快得像幻觉。
罗兰的仓库与其说是仓库，不如说是一个被书籍、卷轴、奇形怪状的矿石和金属碎片撑爆了的洞穴。霉味、灰尘和羊皮纸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浓得呛人。
“轻点！轻点！艾瑞斯！那可是‘星陨历’第37纪的观测星图副本！孤本！！” 罗兰尖叫着从一个摇摇欲坠的书架后面冲出来，一把抢过艾瑞斯手里沾满灰尘的皮卷。他头发花白蓬乱如鸟巢，布满血丝的眼睛在厚厚的镜片后瞪得溜圆。
“它差点被您用来垫桌脚，罗兰大师。” 艾瑞斯没好气地拍打着身上的灰，踢开脚边一块刻着扭曲纹路的黑石头，“您叫我过来，就是帮您把这些‘历史宝藏’从一个角落搬到另一个角落？”
“是整理！归档！解读！” 罗兰小心翼翼地将星图卷好，塞进一个相对完好的铜筒里，“历史的碎片需要拼凑！尤其是被刻意遗忘和篡改的历史！” 他压低声音，神经质地左右看了看，仿佛空荡荡的仓库里藏着窃听者。
“比如您那个‘世界在循环’的疯话？” 艾瑞斯弯腰捡起一块巴掌大的、布满蜂窝状孔洞的暗红色矿石，入手沉重冰凉。
“不是疯话！是真相！” 罗兰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差点打翻旁边一座用齿轮和发条拼凑的怪异仪器。“看看这个！” 他冲到一张堆满杂物的桌子前，奋力扒开几块石板，露出一本摊开的厚重笔记。泛黄的纸页上画满了复杂的几何图形、星象轨迹和密密麻麻的注释。
他指着其中一页：“看！根据我对‘守望者界碑’近十年能量波动的记录，还有对镇上老人关于上次蚀潮模糊描述的交叉比对……能量峰值出现的间隔、入侵强度波动的模式……它们不是随机的！它们符合一个衰减又复振的‘环流模型’！” 他的手指点着图形中一个首尾相接的螺旋，“就像一条咬住自己尾巴的蛇！每一次灾难的结束，都是下一次灾难的起点！时间在这里……是扭曲的！我们被困在一个巨大的循环里！”
艾瑞斯看着那复杂的螺旋和密密麻麻的数据，只觉得头晕目眩。她掂了掂手里的暗红矿石：“所以，这个也是您循环理论的证据？”
“那是‘蚀烬矿核’！” 罗兰眼睛一亮，“上次蚀潮后残留的异界矿物！它蕴含的能量极其狂暴且不稳定，但它的结晶形态……看这些孔洞的排列！” 他凑近矿石，镜片几乎贴上去，“是不是和‘守望者’基座上的某些次级符文阵列有相似之处？”
艾瑞斯闻言，下意识地回想界碑基座的符文。那些负责能量疏导和缓冲的次级阵列……孔洞的排列角度……她心脏猛地一跳！确实有某种隐晦的对应！
“这……可能只是巧合？” 她试图说服自己。
“巧合？” 罗兰嗤笑一声，从一堆破铜烂铁里又翻出一块边缘焦黑的金属板，上面蚀刻着残缺的图案——一个巨大的、被锁链缠绕的螺旋。“这是在旧塔废墟最底层找到的。知道旧塔是什么时候倒塌的吗？” 他盯着艾瑞斯，一字一顿：“五十年前！上一次蚀潮爆发的当天！”
一股寒意顺着艾瑞斯的脊椎爬上来。手中的蚀烬矿核仿佛突然变得滚烫。
就在这时——
呜——————！！！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仓库厚重的墙壁，席卷了整个风铃镇！那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悲怆与不祥！
哐当！罗兰手里的金属板掉在地上。他脸上的狂热瞬间褪去，只剩下惨白和极致的恐惧。
“蚀……蚀潮号角……” 他失声呢喃，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不可能……时间不对……模型预测还有至少三个月……”
艾瑞斯已经冲到了仓库唯一的窄窗前。
窗外的景象让她血液冻结。
原本晴朗的天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种污浊的暗紫色浸染！风铃镇上空，象征着守护结界的、淡青色的巨大符文光幕正在剧烈地闪烁、明灭！而在光幕之外，遥远的天际线上，一道连接天地的、猩红如血的巨大裂痕，正狰狞地撕开苍穹！
裂痕之中，粘稠如石油的黑暗翻滚涌动，无数猩红的光点在其中沉浮、汇聚——那是灰烬兽的眼睛！
“界碑！是守望者界碑！” 艾瑞斯嘶声喊道，一把推开呆滞的罗兰，冲向仓库大门。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更深的、源于血脉的悸动——她“听”到了！
那高耸的守望者界碑，正在发出无声的、尖锐的、濒临崩溃的……哀鸣！
艾瑞斯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界碑基座。狂风卷着沙砾抽打在脸上，生疼。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
头顶的守护光幕闪烁得越来越急促，颜色正从淡青转向一种病态的惨绿。光幕之外，猩红的裂痕越来越大，低沉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混杂着无数非人的嘶吼，如同潮水般涌来。
界碑本体在剧烈震动！基座上那些艾瑞斯无比熟悉的次级符文阵列，此刻正疯狂地明灭闪烁，能量流彻底失控，在符文的线条间乱窜，迸射出危险的、噼啪作响的电火花！更可怕的是，碑体上那些古老的、本应坚不可摧的原始符文，其散发的青光正在急速黯淡，仿佛生命力正被强行抽走！
“能量过载！核心符文阵列在瓦解！” 艾瑞斯瞬间做出了判断，脸色煞白。她甚至能“感觉”到，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欲望的异界能量，正通过某种无形的通道，狠狠撞击着界碑的核心！
“艾瑞斯！” 哈罗德镇长在碑下嘶吼，声音被狂风撕扯得破碎。他身边聚集了一些拿着简陋武器、面色惊恐的镇民。“结界撑不住了！必须加固核心符文！”
加固？怎么加固？艾瑞斯看着手中那块之前练习用的灰岩板和星尘刻针，感到一阵绝望。这就像试图用一根稻草去堵住决堤的洪水！
“核心在碑顶！只有你能上去！快！” 哈罗德指着界碑顶端。那里是原始符文最密集的区域，也是整个界碑能量中枢所在！
通往碑顶的，是镶嵌在碑体内部、早已被岁月侵蚀得摇摇欲坠的螺旋石阶。艾瑞斯看了一眼那幽深黑暗的入口，又抬头望向那仿佛要压下来的、闪烁着不祥绿光的结界和裂痕中越来越清晰的猩红兽潮。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一咬牙，将那块沉重的蚀烬矿核塞进随身的工具包，握紧星尘刻针，转身扑向那黑暗的入口。
石阶狭窄、陡峭、布满湿滑的苔藓和松动的碎石。界碑内部的震动更加剧烈，沉闷的轰鸣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艾瑞斯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向上攀爬。黑暗中，只有星尘刻针尖端散发出一点微弱的光芒。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触摸到核心！无论用什么方法！
越往上，空气中弥漫的异界能量气息就越浓烈，带着硫磺的灼热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腐朽感。同时，她血脉中那种与界碑的共鸣也越发清晰、尖锐，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指引着她方向。
不知爬了多久，就在她肺部火辣辣地疼，手臂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稳定的青色光源。
她奋力爬出通道，踏上界碑的顶端平台。
狂风几乎将她掀倒。她死死抓住一块凸起的碑沿，稳住身体。
眼前的一幕让她窒息。
平台中央，是一个由三道巨大弧形石拱围拢而成的核心区域。石拱表面雕刻着从未在任何典籍中记载过的、繁复到令人目眩的原始符文。此刻，这些符文正像垂死的萤火虫般，光芒明灭不定。三道石拱汇聚的中心点，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不断脉动着的、半透明的青色晶石——界碑核心！
然而，这颗维系着整个守护结界的核心晶石，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的黑色裂纹！一缕缕粘稠如墨、散发着硫磺恶臭的黑红色能量，正从晶石内部不断渗出，如同毒蛇般缠绕侵蚀！晶石的光芒每闪烁一次，就黯淡一分！
艾瑞斯能清晰地“听”到晶石发出的痛苦呻吟！
“不行！这样下去它撑不过十分钟！” 艾瑞斯扑到核心晶石前。狂暴的能量乱流撕扯着她的头发和衣物，皮肤被灼得生疼。她试图用星尘刻针去触碰晶石表面，引导能量。
嗡——！
刻针刚一靠近，一股强大的斥力猛地爆发，直接将刻针弹飞！艾瑞斯也被震得踉跄后退！
“排斥反应！源生界的力量在抗拒外来干预！” 她瞬间明白。界碑核心的本能防御，此刻成了阻止她救援的障碍！
怎么办？怎么办？！
头顶的结界光幕发出了刺耳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尖啸！一道巨大的、燃烧着黑炎的兽爪虚影狠狠拍在光幕上！咔嚓！肉眼可见的巨大裂痕瞬间蔓延开来！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艾瑞斯。
就在这时，她工具包里的那块蚀烬矿核，突然变得滚烫！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与界碑核心内那侵蚀能量同源但似乎又有所不同的波动，透过工具包传递到她的手上！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艾瑞斯的脑海！
排斥源生界的力量？那么……蚀烬界的力量呢？
她颤抖着手，掏出了那块沉重的、布满孔洞的暗红色蚀烬矿核。入手滚烫，内部仿佛有暗红色的岩浆在缓缓流动。她能感觉到矿核内蕴含的、混乱而狂暴的能量，以及……它似乎与界碑核心内那侵蚀能量产生的某种微弱共鸣？
没有时间思考了！结界随时会彻底崩溃！
艾瑞斯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她不再试图用刻针引导，而是双手紧紧握住那块滚烫的蚀烬矿核，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布满裂纹、不断渗出黑红能量的界碑核心晶石——按了下去！
“给我……连上！” 她嘶声尖叫！
滋啦——！！！
仿佛滚烫的烙铁按进了冰水！刺耳的能量尖啸瞬间爆发！
蚀烬矿核与界碑核心接触的刹那，刺目的、混杂着青、黑、红三色的强光猛地炸开！狂暴的能量风暴以晶石为中心，如同爆炸般席卷了整个平台！
艾瑞斯感觉自己像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碑上，眼前发黑，喉头一甜，鲜血涌上嘴角。
手中的蚀烬矿核瞬间变得赤红滚烫，仿佛要融化！它表面的孔洞疯狂地吸收着周围逸散的能量，同时将一股灼热、混乱、带着硫磺与血腥气息的狂暴洪流，蛮横地注入了濒临破碎的界碑核心！
嗡——！！！
界碑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聋的轰鸣！整座石碑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崩塌！
核心晶石上的黑色裂纹瞬间被狂暴涌入的暗红能量填满！原本代表源生界的青色光芒被彻底压制，整个晶石变成了一个散发着不祥暗红血光的球体！
头顶，那惨绿色的守护结界光幕，在暗红能量注入的瞬间，猛地一滞！随即，光幕的颜色以惊人的速度被染成一片浑浊、粘稠、令人作呕的……暗红！
轰隆！
那道燃烧着黑炎的兽爪虚影再次拍下！这一次，暗红色的结界光幕剧烈波动，凹陷出一个巨大的爪形，但……没有碎裂！它硬生生扛住了这一击！
兽爪虚影似乎也顿了一下，仿佛对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同源但更显暴戾气息的抵抗感到一丝意外。
然而，艾瑞斯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
她瘫坐在冰冷的石碑下，浑身剧痛，嘴角淌血，呆呆地看着那颗已经完全变成暗红色、如同搏动心脏般的界碑核心。
一种冰冷、粘稠、带着无尽饥饿与毁灭欲望的意志，正顺着她握着蚀烬矿核的双手，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疯狂地钻入她的脑海！
无数破碎、扭曲、充满尖叫与烈焰的画面在她眼前闪现：燃烧的森林、崩塌的山脉、被灰烬兽撕碎的人类、绝望的哭嚎……还有……一道连接天地的猩红裂痕，裂痕深处，一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巨大眼睛，冰冷地注视着她！
“呃啊——！” 艾瑞斯痛苦地抱住头颅，蚀烬矿核脱手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就在这时——
咔嚓！
她身后的石碑，因承受不住内部狂暴能量的冲击，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一个沉重的身影，裹挟着浓烈的硫磺、血腥和尘土的气息，猝不及防地从那裂缝中滚落出来，重重砸在艾瑞斯身边！
艾瑞斯被撞得再次翻滚出去，剧痛让她从精神冲击中短暂清醒。她挣扎着抬头望去。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残破不堪暗红色皮甲的男人。他脸上沾满血污和灰尘，一头凌乱的黑发被凝固的血块黏在一起。他似乎受了重伤，气息微弱。
但最让艾瑞斯心脏骤停的，是男人的眼睛。
在他痛苦地睁开双眼的刹那，艾瑞斯看到了一双……燃烧着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金色火焰的瞳孔！
那不是源生界任何已知魔法种族该有的眼睛！那火焰的颜色，像极了……传说中蚀烬界深处，永不熄灭的……烬火！
男人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扫过艾瑞斯惨白的脸，扫过那暗红色的界碑核心，最后定格在头顶那片被暗红结界笼罩的、裂痕中兽影憧憧的恐怖天空。
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沾满血污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极致痛苦、茫然、以及……一丝艾瑞斯无法理解的、深沉的、宿命般的……疲惫？
“……又……开始了？” 沙哑破碎的声音，带着异域的口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如同惊雷般在艾瑞斯耳边炸响！
又？
艾瑞斯瞳孔骤缩！
下一秒，男人的眼睛无力地闭上，彻底昏迷过去。
艾瑞斯僵硬地转头，看向那颗搏动着的、将整个天空都映成暗红色的界碑核心。她残留着精神冲击剧痛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响起罗兰那疯狂的理论：
“每一次灾难的结束，都是下一次灾难的起点！我们被困在一个巨大的循环里！”
风铃镇上空，暗红色的结界在灰烬兽的疯狂冲击下剧烈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而结界之外，那撕裂天穹的猩红裂痕深处，一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巨大眼睛，似乎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冰冷地、带着一丝玩味的审视，锁定了界碑顶端那渺小的身影。
在无人看见的、被暗红天幕遮蔽的更高处，一道细长、如新月般的、散发着不祥血光的蚀痕，正悄然浮现。
轮回之蚀，已悄然刻印于苍穹。
（第一章·蚀痕初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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