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血色的“逃”字,像烙铁般烫在木代眼中,灼烧着她的神经。它不是写在纸上的,而是用死亡的预感直接刺穿了她的意识。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那只指着她鼻尖的猩红手指,那具沉没水中的女尸空洞的眼神,和眼前这张破败纸张上的血字重叠在一起,化作实质的冰水灌入她的四肢百骸!逃!必须立刻逃离这口井!
她的身体比思维更快,整个人如同触电般猛地后跃一步,“唰”地一声,反手就将腰间的短刀抽了出来!冰冷的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弧光,直指身前那片被垃圾环绕的污浊之地!刀尖颤抖,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凶狠。
“谁?!出来!”她厉声喝道,声音在狭窄的死巷里撞击,带着一种强行压制的惊惧,又透着一股绝不低头的狠厉。
巷子里死寂一片。只有倾倒垃圾堆里污水缓慢滴落的声音,啪嗒,啪嗒,像是死亡的鼓点。黑暗更加浓稠了,手电光柱竭力刺穿的区域之外,仿佛有无形的怪物在蠢动,伺机要将光明吞噬。巷口那点微弱的天光显得如此遥远。
左手掌心,那枚包裹在布中的铜钱,搏动更加剧烈了!像一颗被禁锢在冰棺里的心脏在疯狂跳动!每一次搏动,都有一股更深邃、更黏稠的阴寒顺着她的手臂向上侵袭,几乎要冻结她的血管。
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可见的东西出现。
但木代全身的寒毛都炸立着。一种被冰冷视线注视的感觉无比清晰——不是来自背后巷口,而是正前方!来自……那布满青苔和血痕的冰冷井盖之下!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那石盖的缝隙。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让她将光束聚焦过去。
昏黄的光线中,青苔的湿痕清晰可见。就在那缝隙最边缘处,那点暗红色的血痕附近……一小撮深色、柔软的、还带着一丝湿润的……藻类?不!是缠绕纠结的头发丝!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那缕头发丝微微地……动了一下。像是被深井深处传来的微弱水流拂过,又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缝隙后轻轻拨弄。
就在这一刻!
一股更加强烈的、非人的阴冷感如同深海的旋涡,猛地从井盖下方汹涌而出!那不是气流,更像是无形的、粘稠的精神冲击!
墙根下昏迷的齐韵猛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痛苦地锁紧,嘴唇无意识地翕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本就苍白得透明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濒死般的青灰色。
而木代,更是如遭重击!她眼前瞬间被猩红的水光充斥,冰冷的井水仿佛真的灌入了她的口鼻,带着浓重的腐败铁锈味!一张惨白的、被水泡胀的女人脸孔在她视野中猛地放大,眼睛只剩下两个空洞的黑窟窿!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无声的呐喊冲击着她的耳膜,那染着刺眼蔻丹红的右手!又来了!食指!直直地!又一次!死死地指向她的眉心!
幻觉与现实重叠!巷底的污秽景象褪去,她的世界只剩下深井的冰冷和那张指向死亡的绝望面孔!巨大的恐惧如同冰锥,贯穿了她的天灵盖,全身的肌肉都因这超越理解的精神污染而僵直!
她甚至能“听到”一个微弱却尖利的女声,像是裹挟着气泡从幽深的水底挣扎出来,直接在她脑海里尖啸:
“下…一个…是…你…下……”
不行!不能看!不能听!木代凭借着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意志力,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股咸腥的铁锈味瞬间在口中弥漫开,尖锐的刺痛如同利刺扎破了那层层叠叠的虚幻泡沫!
眼前的血水和女尸骤然碎裂!
然而,就在幻觉消退的刹那,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她握着短刀的右手,肌肉突然剧烈地痉挛、扭曲!完全不受控制!仿佛一只冰冷滑腻的无形大手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强行操控着她的身体!
短刀在空中划过一道违背她意志的、狠厉的弧线,尖锐的刀尖——竟然调转方向,直刺向她自己的心口!
“呃啊!”木代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那刀尖带着一股诡异的巨力,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衣襟!冰冷的金属瞬间抵上了温热的皮肤!一股尖锐的疼痛传来!
“木代——!!”
一声惊怒交加的狂吼如同雷霆炸响,猛地撕裂了巷口的黑暗和死寂!
一道高大矫健的黑色身影如同夜枭般从巷口飞扑而下!速度太快,几乎撕裂了粘稠的空气!
是罗韧!
他刚追到巷口,就看到这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来不及思考,身体的反应超越了一切!他人在半空,右脚已经带着全身的力量,如同钢鞭般狠狠踹出!
“砰!!!”
沉重的一脚带着鞋底溅起的冰冷污水,无比精准、狠辣地印在了那方布满血痕和青苔的古井盖中心!
轰隆!!!
石质的井盖发出沉闷的巨响,被这股恐怖的大力硬生生蹬得平移出去!石盖边缘与下方井口的石沿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咔嚓!”的刺耳噪音,碎开的青苔和几片剥落的石屑飞溅开来!
井盖被硬生生踹开了将近半尺宽的、幽深无光的缝隙!
几乎在罗韧飞踹的同时,那股强行操控木代手臂的巨力和诡异的阴冷感,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
右手瞬间恢复了控制,短刀“哐当”一声掉落在污水四溢的地面。
木代踉跄后退,胸口的刺痛清晰无比,她低头,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心口位置的粗布外衣被刺破了一个小洞,皮肤上一抹刺目的鲜红正迅速渗出。如果不是罗韧这一脚……她不敢想象!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罗韧稳稳落地,溅起的污水打湿了他的裤脚。他没有丝毫停顿,腰间的枪已经闪电般拔出,枪口稳稳指向井盖那道刚被踹开的、如同通往地狱入口的漆黑缝隙!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扫过木代胸口的血迹,确认她暂时无恙后,目光如同冰封的火焰,死死锁定了那深渊般的黑暗井口。
“别过来!”他朝正准备上前的木代低吼,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待在那儿别动!给老包打电话!快!”他自己则保持着举枪瞄准的姿势,身体紧绷如同拉到极致的弓弦,一步步,极其缓慢地,极其谨慎地向井口逼近。
寂静。比之前更加可怕的寂静。被踹开的井口,像一道黝黑的伤疤。缝隙里,只有冰冷的水汽丝丝缕缕地渗出,带着更深邃的腐朽和死亡气息,弥漫在恶臭的空气中。
刚才那缕微动的头发丝……不见了。
只剩下幽深的黑暗。如同巨兽沉默的喉咙。吞噬了所有光线,也吞噬了所有可能存在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