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顺着画室玻璃窗蜿蜒成细流,林安藤蹲在储物柜前,指尖触到隔板上残留的颜料渍——那支镉黄颜料失踪三天了,取而代之的三支杂牌颜料皱巴巴地挤在角落,标签卷边像被反复摩挲的糖纸。
颜料管底部还沾着半干的胶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在找东西?”许延的声音突然撞碎雨声,带着篮球场特有的热气。他运动背包上的小熊钥匙扣还在晃,校服口袋却露出半截金色铝管。
林安藤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截铝管的光泽和她丢失的颜料包装一模一样。但她立刻低头去捡画架,炭笔滚了满地,在水泥地上划出慌乱的弧线。画架倒地的声响震得她耳膜发疼,仿佛要掩盖住剧烈的心跳。
“风把草稿吹跑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紧。
脚边那张背面写着“追光者”的纸,是她偷偷画的许延投篮时的侧影,铅笔痕被擦了又画,纸页薄得透光。
许延弯腰时,袖口蹭过她的素描本,蓝紫色颜料碎屑簌簌落在画纸上——和他袖口那团洗不掉的污渍颜色分毫不差。上周李瑶故意撞翻她的调色盘,就是这个颜色溅上了许延的校服。那天李瑶临走时涂着蓝紫色甲油的手指划过她的画纸,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他递来的颜料管盖内侧有道刮痕,像刻意磨掉的字。
“路过文具店顺手买的。”
许延的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可林安藤接过时只觉得掌心发凉。优秀如他,怎么会注意到她缺了支颜料?或许只是看她总对着空隔板发呆,出于同学情分罢了。
她想起昨天月考放榜,许延的名字又排在光荣榜最顶端,周围全是女生的议论声,而她的名字藏在中下游,像颜料盘里不起眼的灰调子。
隔壁班的女生甚至在传,许延收了李瑶送的限量版画笔套装。
雨声突然变急,砸在玻璃上咚咚作响。林安藤把杂牌颜料塞进抽屉,余光看见许延将一张草稿纸折成小方块,塞进校服内袋——那纸角似乎画着个扎马尾的女孩,和她常梳的发型一样。但她立刻别开眼,指甲掐进掌心。
怎么可能呢?不过是巧合罢了。“晚自习后借你速写笔记。”
他说完就转身,运动鞋在潮湿的地面留下水印,那串脚印歪歪扭扭,像是慌乱逃离的轨迹。
走廊尽头的垃圾桶被风掀翻,几张纸团滚到她脚边。林安藤捡起时,看见纸团缝隙里的铅笔字
“如果光落在你睫毛上”
字迹被雨水晕得模糊,却和颜料管盖内侧的刮痕一样,有着向右倾斜的弧度。
她攥着纸团站在雨里,直到伞骨上的水滴砸湿画具袋。
远处传来篮球场的喧闹声,混着雨声,像是遥远的梦。
“肯定是我想多了。”
她对着积水里的倒影摇头。许延怎么会喜欢平凡的她呢?那些相似的颜色、刻意的靠近,不过是青春期敏感滋生的错觉。
就像此刻落在肩头的雨,凉丝丝的,却骗自己是阳光的温度。她抱紧画具袋走进雨幕,身后的走廊空荡荡的,只有那几支杂牌颜料,还蜷缩在储物柜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