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郊乱葬岗的月光是青灰色的,照得墓碑像一排排獠牙。
布尼蹲在槐树上,盯着树下那盏飘忽的灯笼。襁褓里的婴儿睡得正香,丝毫不知自己成了诱饵——花如许坚持要带真孩子来,说假的骗不过曼陀罗。
“来了。”花如许突然按住他肩膀。
灯笼映出个佝偻身影,黑袍上金线绣的曼陀罗在月光下泛着毒光。布尼的指甲抠进树皮——就是这杂种逼他娘吞了密信!
“孩子呢?”黑袍人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铁。
花如许解下腰间玉印扔过去:“先验货。”
黑袍人接住玉印,袖中突然射出三枚银针!花如许侧身闪避,却仍被一枚擦过颈侧,瞬间渗出血珠。
“孔雀胆的解药,”黑袍人晃了晃瓷瓶,“换花家血脉。”
布尼在树上眯起眼。他认得那瓷瓶——醉花楼用来装“神仙倒”的,根本不是解药,是催命符!
“成交。”花如许却应得干脆,伸手就要接瓷瓶。
布尼肺都要气炸了。他猛地折断树枝砸下去,趁黑袍人抬头瞬间,抱着孩子从树顶一跃而下!
“换你祖宗!”
他落地时故意没站稳,踉跄着把婴儿往黑袍人怀里一塞。对方下意识接住,却见布尼突然咧嘴一笑——
襁褓里哪有孩子?是只呲着獠牙的野貉崽!
貉子一口咬在黑袍人腕上,疼得他甩手惨叫。布尼趁机抢过瓷瓶,抬腿就往对方胯下踹:“我娘的信呢?!”
黑袍人踉跄着后退,突然掀开兜帽——布尼的脚硬生生停在半空。
这张脸他太熟悉了。醉花楼每年腊八都会收到这位“恩客”的打赏,娘总叫他磕头谢赏……
“曹……曹公公?”
老太监褶皱的脸上挤出个笑:“小布尼长这么大了。”他袖中滑出柄软剑,“当年就该把你和你娘一起弄死——”
剑光刺到眼前时,布尼才想起躲。产后虚浮的身子慢了一拍,眼看要血溅当场,斜地里突然飞来把匕首!
“铛!”
软剑被击偏。花如许闪身挡在布尼前面,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窄刀。两人交手快得只剩残影,布尼却看出花如许动作迟滞——孔雀胆的毒在发作。
“走!”花如许突然回头吼他。
布尼没动。他盯着老太监的软剑,突然发现剑柄刻着曼陀罗花纹……和娘临死前攥着的银簪一模一样。
“原来是你。”布尼眼睛红了。
他拔出后腰别的杀猪刀——从厨房顺的,刀刃还沾着猪油。花如许的刀法他学不来,但醉花楼里宰畜生的本事,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老太监显然没把这玩意放在眼里,直到布尼的刀捅进他腰眼。
“你……”老太监低头看着没入身体的钝刀,“这手法……”
“跟娘学的。”布尼拧着刀柄搅了一圈,“她给畜生放血都这么干。”
老太监跪倒在地时,布尼抢过他怀中真正的解药。转身却见花如许拄着刀单膝跪地,嘴角溢出的血已呈青黑色。
“吞了!”布尼捏着他下巴灌药,手抖得洒了半瓶。
花如许呛咳着咽下药粉,突然拽住他衣领:“孩子呢?!”
布尼翻了个白眼:“真当老子虎毒食子?”他吹了声口哨,树丛里钻出个暗卫,怀里抱着熟睡的婴儿。
花如许长舒口气,整个人脱力般倒进布尼怀里。布尼搂着他直骂娘,却摸到满手冷汗——毒虽解了,元气大伤是真的。
“喂。”他戳了戳花如许心口,“你早知道是曹公公?”
花如许闭着眼“嗯”了声。
“那你还装模作样换解药?”
“总要让他觉得胜券在握……”花如许声音渐弱,“……才会亮底牌。”
布尼气得想揍人,又怕把这病秧子打死。最后只能恶狠狠背起他,一手抱着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往官道走。
月光把三个人的影子揉成一团。婴儿在睡梦中咂咂嘴,小手抓住布尼散落的发丝。
“小孽障……”布尼骂了句,却把襁褓裹得更紧些。
背后传来花如许低笑:“现在能叫内子了?”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