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念卿三岁那年,突然问了个要命的问题。
“爹,我是怎么来的?”
布尼正在磨杀猪刀,闻言手一滑,刀刃在拇指上豁了道口子。花如许放下公文,淡定地给儿子递了本《三字经》:“自己看。”
小崽子把书翻得哗啦响,最后指着“人之初”三个字,理直气壮道:“这里没说!”
布尼叼着止血的布条,含混道:“粪坑里刨的。”
花念卿瘪嘴要哭,花如许叹了口气,把儿子抱到膝上:“你爹怀你的时候,天天在醉花楼听墙根。”
布尼差点被口水呛死:“放屁!老子那是——”
“胎教。”花如许面不改色,“所以你现在背诗总记串——‘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我叫郭德纲’。”
小崽子眼睛瞪得溜圆,显然信了。布尼笑得直拍桌,笑完又觉得不对劲:“等等,你怎么知道他背串诗?”
花如许从袖中掏出张纸——是奶娘记的童言童语。布尼抢过来一看,除了背串的诗,还有更劲爆的:
“爹爹屁股上有痣!”
“父亲晚上咬爹爹脖子!”
“爹爹说父亲‘不行’!”
布尼耳朵尖都红了,揪过儿子就要揍屁股。花念卿却像条泥鳅似的滑下地,蹿到花如许身后扮鬼脸:“爹爹羞羞!胎教的时候还偷看父亲洗澡!”
“小畜生!”布尼气得抄起扫帚,“谁告诉你的?!”
“貉叔叔!”
院里偷吃葡萄的野貉突然僵住。
布尼和花如许齐刷刷转头,盯着这只当年被塞进襁褓当诱饵的貉子——如今已胖成个毛球,还学会告密了。
花如许眯起眼:“你还能化人形?”
貉子嘴里的葡萄吧嗒掉在地上。
当晚,布尼把儿子塞给奶娘,拎着杀猪刀满院子追貉子精。花如许坐在廊下沏茶,时不时提醒一句:“左边堵住。”
“废话!老子不知道吗?!”
貉子被逼到墙角,突然变成个清秀少年,扑通跪下:“大人饶命!我就是……就是偶尔变成人形,教念卿认字……”
布尼刀尖抵着他喉咙:“还教了什么?”
“还、还教了《诗经》……”貉子精缩着脖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花如许挑眉:“你教他追姑娘?”
“不是!”貉子精急得冒汗,“是教他将来追媳妇用!”
布尼的刀“咣当”掉在地上。他和花如许对视一眼,同时想起——当年在醉花楼,清花也是靠一句“窈窕淑女”撩动了布尼的心。
“行啊。”布尼揪起貉子精的耳朵,“从今天起,你正式当念卿的先生。”
貉子精傻眼了:“啊?”
“包吃包住。”花如许补充,“月钱二两。”
貉子精眼睛一亮,正要谢恩,却听布尼阴森森道:“但要再敢教他什么‘爹爹屁股有痣’……”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后来,花念卿的学问果然突飞猛进。只是某天背到《关雎》时,突然问貉子精:“先生,你当初怎么不直接教我‘君子好逑’后面那句?”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貉子精挠头,“你爹说太苦了,不让教。”
花念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头就把这句写进了给隔壁尚书千岁的诗里。
气得老尚书当场拎着戒尺上门,却被花如许一句“家风如此”堵了回去。
布尼知道后,笑得直拍大腿:“好小子!比他爹强!”
花如许望着在院里追貉子精的儿子,轻轻握住布尼的手。
那些羊水里听来的墙角,终究酿成了最甜的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