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将画笔狠狠掷进洗笔筒，溅起的松节油弄脏了墙纸。她已经三天没出过画室，画布上的抽象风景越改越乱，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手机在角落里震动，是医院第十五个未接来电。林微用沾满颜料的手指划开屏幕，护士长的留言让她胸口发紧："林小姐，您母亲今天的检查结果不太好，医生建议调整治疗方案，需要您尽快确认。"
她盯着那条信息，直到屏幕变暗。父亲的话像毒蛇般缠绕在耳边——"你觉得凭你卖那些画能负担得起？"
"混蛋！"林微抓起调色刀猛戳画布，帆布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画室里格外刺耳。刀尖穿透画布，露出后面的白墙，就像她自以为坚固的生活，轻易被戳出一个无法修补的洞。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父亲。
"考虑得怎么样？"林海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周家刚才来电话，他们很满意你的资料。"
林微喉咙发紧："我才见过他一次，连认识都谈不上——"
"不需要认识。"林海打断她，"周沉年轻有为，周氏资产过百亿，你有什么不满意？"
"我不爱他！"林微几乎是喊出来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爱？"林海冷笑，"你母亲当年也说爱我，现在呢？躺在瑞士的病房里等死。"他语气突然放软，"微微，周家能提供最好的医疗资源，你母亲的主治医师是周家的私人医疗顾问。"
林微的手指在画框上收紧，指甲几乎要嵌入木头。
"明天上午十点，周家的人来签婚前协议。"林海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窗外的雨点开始敲打玻璃，林微慢慢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画室里只剩下雨声和她压抑的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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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沉放下平板电脑，揉了揉眉心。屏幕上显示着林微的详细资料：23岁，佛罗伦萨美术学院毕业，获过两个新人艺术奖，没有商业联姻史，甚至没有像样的恋爱经历。
"就这些？"他问站在办公桌前的陈珊。
"还有些艺术圈的传闻。"陈珊推了推眼镜，"林小姐和几位先锋派艺术家走得很近，特别是这位许墨。"她递过一张照片，"他们经常一起参加画展，有画廊主人说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照片上，林微和一个扎着小辫子的男人站在某画廊门口交谈，她笑得灿烂，与昨晚在餐厅冷若冰霜的样子判若两人。
周沉将照片扔回桌上："继续盯着她。婚礼前别出什么乱子。"
"董事长问您对婚前协议有什么特别要求。"
"按标准模板来。"周沉起身走向落地窗，"加一条：婚姻存续期间，她不得做出有损周氏形象的行为。"
"包括艺术创作吗？"
周沉停顿了一下："只要不公开批判周氏，随她画什么。"
陈珊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职业表情："明白了。还有，林氏那边要求保留林小姐继续艺术创作的权利。"
"可以。"周沉看着窗外雨幕中的城市，"告诉她，只要安分守己当好周太太，画室要多大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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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微没想到周沉会出现在婚纱店。
她正在试第三套婚纱，每一件都被设计师夸得天花乱坠，却让她喘不过气。这些缀满珍珠和水晶的礼服像极了枷锁，美丽而沉重。
"林小姐，这套Vera Wang的婚纱特别适合您的气质。"设计师助理捧着一件象牙白的鱼尾裙走来，"周夫人特意嘱咐要试试这款。"
林微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被繁复的蕾丝衬得更加憔悴。"有没有简单点的？"她问，"不要这么多装饰。"
"婚礼上穿素裙像什么样子？"一个冷峻的声音从试衣间外传来。
林微猛地转身，看到周沉倚在门框上，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设计师和助理们立刻退到一旁。
"你怎么在这里？"林微下意识抓住领口。
"送婚前协议给你签字。"周沉走近几步，目光在她身上的婚纱逡巡，"这件不错。"
林微感到一阵莫名的恼怒："我以为选婚纱是我自己的事。"
"理论上，婚礼上的一切都与我有关。"周沉将文件夹放在化妆台上，"包括新娘的着装。"
林微咬住下唇，突然扯下头纱："我要那件。"她指向角落里一个人体模特身上的婚纱——一件没有任何装饰的米白色直筒裙，更像是加长版的衬衫。
设计师倒吸一口冷气："那是YSL的样品，不是婚纱......"
"就这件。"林微挑衅地看着周沉，"或者我不穿。"
试衣间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等着周沉发怒。出乎意料的是，他嘴角微微上扬："随你。"他打开文件夹，"签完字，你想穿麻袋结婚都行。"
林微抓起笔，看都没看就在协议末尾签下名字。"满意了？"
周沉收起文件："下周六婚礼，别迟到。"说完转身离开。
设计师这才敢出声："林小姐，那件YSL需要改动才能当婚纱......"
"去掉裙撑，加长二十公分。"林微脱下试穿的婚纱，"领口改成V形，不要任何装饰。"
"但这样太朴素了......"
"正好配这场婚姻。"林微走进更衣室，用力拉上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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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当天，阳光刺眼得像是某种讽刺。
林微站在教堂休息室里，看着镜中一身素白的自己。那件改造过的YSL裙子意外地合适，简洁的线条勾勒出她纤细的身材，没有任何装饰反而突出了她干净的气质。
"微微。"父亲推门而入，难得地露出笑容，"时间到了。"
林微没有动："妈妈怎么样了？"
"今早刚转到苏黎世的新医院。"林海调整着领结，"周家安排的私人飞机，最好的医疗团队。"
这是她唯一能感到安慰的事。林微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一小束白色郁金香："走吧。"
教堂里坐满了社会名流，管风琴声庄严而肃穆。当林微挽着父亲的手臂走向圣坛时，她能感觉到数百道目光像聚光灯般打在身上。周沉站在牧师身旁，一身黑色礼服，表情冷静得像在参加商业会议。
"......你是否愿意嫁给周沉先生为妻，无论贫穷富贵......"
林微看着周沉近在咫尺的侧脸，突然想起母亲——她本该坐在第一排，含着泪微笑。而现在，她躺在万里之外的病床上，甚至不知道女儿要结婚了。
"我愿意。"她轻声说，感到一滴泪水滑过脸颊。
台下传来窃窃私语，闪光灯此起彼伏。周沉皱眉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控制情绪。
仪式结束后，林微在更衣室里呆坐了半小时，直到伴娘来催她去宴会厅。她补了补妆，戴上那枚价值连城的婚戒，对着镜子练习微笑。
宴会厅门开的瞬间，喧闹的人声如潮水般涌来。周沉正在主桌旁与几位商界大佬交谈，看到她进来，微微点头示意。
"新娘终于来了！"司仪高声宣布，"请新人跳第一支舞！"
乐队奏起华尔兹，周沉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别又哭。"他低声警告。
林微将手放在他掌心："不会了。"
他们的舞步出奇地默契，仿佛练习过无数次。周沉的手稳稳托着她的腰，带领她在大厅中央旋转。宾客们鼓掌赞叹，没人知道这对璧人正在低声争执。
"媒体拍到你哭的照片了。"周沉在她耳边说，"解释一下？"
"沙子进眼睛了。"
"教堂里哪来的沙子？"
林微抬头直视他："非要我说是因为嫁给一个冷血动物而伤心？"
周沉的眼神骤然变冷，但手上的力道丝毫未变："记住你的身份，周太太。"
音乐结束，掌声雷动。林微挣开他的手，向宾客们露出完美微笑。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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