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瓦湖在夜色中泛着幽暗的波光，像一块巨大的黑曜石。林微紧贴着湖畔别墅外的石墙，潮湿的苔藓蹭过她的手臂，带来一阵冰凉触感。周沉在她身旁，全神贯注地操作着电子解码器，试图破解别墅的安保系统。
"红外线警报系统。"他低声说，眼睛盯着屏幕上闪烁的代码，"每三十秒扫描一次，间隔0.5秒。"
林微点头，心跳如鼓。两年前的她绝对无法想象自己会深夜潜入私人别墅，更想不到周沉会亲自参与这种冒险。月光下，他专注的侧脸棱角分明，下颌线紧绷，额前垂下一缕不听话的黑发，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年轻许多，也危险许多。
"好了。"周沉收起设备，"下一个扫描在十秒后，我们有三秒时间翻过露台栏杆。跟紧我。"
林微深吸一口气，在周沉手势示意下迅速行动。她的丝质衬衫被栏杆勾了一下，发出轻微的撕裂声，但两人还是有惊无险地落在了露台上。
周沉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副特制眼镜戴上，扫视落地窗："激光网格。别动。"
他小心地从皮带上取下一个小装置，按下按钮。几束微弱的红光闪过，激光网格暂时失效了。
"三十秒。"周沉推开落地窗，"记住，只找保险箱。不要碰其他任何东西。"
别墅内部比想象中更奢华。月光透过落地窗照在抛光大理石地面上，映出墙上几幅价值连城的印象派油画。林微认出其中一幅莫奈的睡莲应该是真迹——徐世康作为公司副总，绝无可能负担得起这种收藏。
"书房。"周沉指向走廊尽头的那扇门，"企业高管都喜欢把重要东西放在书房。"
书房门没锁。推门而入的瞬间，林微就闻到了熟悉的雪茄味——和父亲书房同样的品牌。这个细节让她胃部一阵紧缩。周沉已经开始了系统搜查，手指轻叩每一面墙壁，寻找空心处。
"这里。"他突然停在书架旁，移开一幅小型风景画，露出嵌在墙里的保险箱，"生物识别锁。"
林微凑近观察："需要指纹还是虹膜？"
"两者都需要。"周沉皱眉，"徐世康的。"
"那怎么办？"
周沉嘴角微扬："周婷昨天'偶遇'徐世康时，已经采集了他的指纹。"他从钱包里取出一片透明薄膜，"至于虹膜..."他调出手机里一张徐世康的高清照片，"数字模拟应该能骗过基础识别系统。"
林微瞪大眼睛："你们兄妹平时都准备这些东西？"
"只是有备无患。"周沉将薄膜贴在扫描区，同时把手机屏幕对准虹膜识别器。三声轻微的滴答后，保险箱门缓缓打开。
里面整齐摆放着几叠文件、一个U盘和...一把手枪。林微倒吸一口冷气，周沉则迅速检查了枪的型号，做了个"已上膛"的口型。
"找医疗记录。"他低声说，开始翻阅文件。
林微检查另一叠，很快发现一个标有"林微-苏黎世诊所"的文件夹。翻开后，她的手指开始颤抖——这是一份完整的伪造医疗记录，包括她从未做过的妇科检查、精神评估，甚至还有一份详细描述"周沉施压导致流产"的心理咨询报告。
"太详细了..."她喃喃道，"像是专业情报人员伪造的。"
周沉快速浏览文件，突然停在某一页："看这个签名。"
林微凑近看那份流产手术同意书——上面赫然有她父亲的签名，但笔迹略显僵硬。
"这不是父亲的签名。"她肯定地说，"他写'海'字最后一笔总是上挑，这个太直了。"
"苏婉模仿的。"周沉冷笑，"但她不知道这个细节。"他继续翻找，在文件夹最后发现了一张便条：「原件已安全存放，此为副本。销毁前请确认董事会日期。——S」
"原件..."林微突然想到什么，"会不会就是他们要给我父亲看的那份？"
周沉刚要回答，书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瞬间僵住。周沉迅速关闭保险箱，拉着林微躲进厚重的窗帘后。
门被推开，灯光亮起。透过窗帘缝隙，林微看到徐世康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制服的男人——别墅保安。
"我说了没人！"保安辩解道，"警报系统一切正常。"
徐世康皱眉环视房间，目光扫过窗帘。林微屏住呼吸，感觉周沉的手臂无声地环住她的腰，随时准备行动。
"出去吧。"徐世康最终说，"可能是我太紧张了。苏小姐马上到，加强外围警戒。"
保安离开后，徐世康独自站在书房中央，突然拿出手机拨号："是我。文件准备好了吗？...不，不能等董事会，明天就必须行动...林海那个老狐狸已经开始怀疑了..."
他走向书架，取下一本《远大前程》，从书后拿出一个小型录音笔："...对，录音也在我这里...不，她不知道我复制了一份...是的，包括她承认策划流产那段..."
林微感到周沉的身体瞬间绷紧，手臂肌肉如钢铁般坚硬。
"...明天聚会后，林海会乖乖配合...只要他以为能控制周氏集团..."徐世康继续通话，同时将录音笔放回原处，"...记住，最终目标是控制权，不是复仇...苏婉太感情用事了..."
通话结束后，徐世康锁上书房门离开了。林微和周沉又等了两分钟才从窗帘后出来。
"录音笔。"周沉直奔书架，"他刚才说的'策划流产'..."
林微帮他找出那本《远大前程》，周沉取出微型录音笔插入手机接口。几秒钟后，一段清晰的对话开始播放：
「苏婉的声音："...那次晚宴的楼梯事故安排得天衣无缝，可惜她命大..."
徐世康："你确定不是意外？"
苏婉冷笑："我花三个月收买她家女佣，在鞋底涂的可不是润滑油...谁能想到周沉会亲自送她去医院？"
徐世康："如果当时成功了..."
苏婉："就没有现在这些麻烦了。不过没关系，医疗记录会让周沉身败名裂，林微也会彻底崩溃..."」
录音结束。书房里死一般寂静。林微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书架才能站稳。两年前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她穿着新买的高跟鞋在晚宴楼梯上滑倒，导致流产——竟然不是意外，而是谋杀未遂！
周沉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手指紧握到关节发白："我一直以为...是我没照顾好你..."
他的声音破碎得不像本人。林微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他的手，发现那只总是温暖干燥的手此刻冰冷如石。
"不是你的错。"她轻声说，却感到自己的声音同样颤抖，"我们...我们需要这份录音。"
周沉机械地点头，将录音文件传到自己手机，又原样放回录音笔。他继续快速翻拍医疗文件，动作精准却带着一种可怕的紧绷感，仿佛随时会断裂的弓弦。
"还有五分钟苏婉就到。"他查看手机上的监控提示，"我们必须在她进来前离开。"
林微帮忙整理文件，突然注意到保险箱旁挂着一幅小尺寸油画——抽象的风格，却莫名眼熟。
"等等..."她凑近看画作的签名，"这是我大学时期的习作！怎么会在这里？"
周沉迅速检查画框："有夹层。"他小心拆开画框背面，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账户变更确认：2023.12.15，授权人：苏婉」
"又是这个日期。"林微皱眉，"母亲照片背面也写着它。"
"不止如此。"周沉眼神锐利，"你流产是哪天？"
"12月..."林微突然顿住，"14日深夜，到医院已经是15日凌晨。"
周沉的表情变得异常冷峻："苏婉在你流产当天获得了某个账户的授权。这太巧合了。"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周沉立刻关闭保险箱，拉着林微退回露台。他们刚刚翻出栏杆，别墅前门就打开了，苏婉高跟鞋的声音清晰可闻。
两人贴着墙壁移动到阴影处，正准备离开时，林微的手机突然震动——张姨的来电！她慌忙按掉，但已经晚了。
"谁在那里？"苏婉尖锐的声音从露台传来，手电筒的光束扫过灌木丛。
周沉一把将林微拉到身后，另一只手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从保险箱取出的手枪。林微惊恐地按住他的手，摇头示意不要冲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湖面突然传来一阵引擎轰鸣，一艘快艇疾驰而过，掀起巨大浪花。苏婉的注意力被短暂吸引，周沉趁机拉着林微匍匐离开灌木丛，翻过围墙，消失在夜色中。
他们一路小跑到停车处，周沉发动引擎，车子无声地滑入黑暗。直到确认没有追兵，林微才长舒一口气，发现自己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
"张姨为什么这个点打电话？"周沉问，声音恢复了部分冷静。
林微回拨电话，按下免提。张姨惊慌的声音立刻充满车厢："大小姐！太太突然病发，一直喊着您的名字和那个日期...12月15日！医生说...说可能是最后..."
林微的血液瞬间凝固："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她转向周沉："必须去医院。但明天父亲的聚会..."
"先去见你母亲。"周沉果断调转车头，"其他事情可以等。"
车内的沉默像实体般沉重。林微看着窗外飞逝的黑暗，思绪纷乱。苏婉策划了一切——从两年前的"意外"到现在的伪造医疗记录。而父亲...他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知情者？帮凶？还是同样被利用的棋子？
"那个账户。"她突然开口，"12月15日变更授权的账户，会不会与母亲有关？"
周沉目光依然盯着道路："可能性很大。你外祖父留下的艺术品收藏价值连城，控制权可能通过信托基金持有。"
"所以苏婉的目标不只是周氏集团...还有我继承的艺术品？"
"更可能是两者结合。"周沉声音冰冷，"艺术品的价值加上周氏的平台，可以打造一个庞大的文化金融帝国。这正是苏婉多年来在幕后推动的。"
林微想起别墅墙上那些名画："徐世康书房里的收藏..."
"应该都是苏婉通过他洗钱的渠道。"周沉点头，"明天聚会前，我需要先查清那个账户的详情。"
车子驶入医院停车场时，林微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父亲。她与周沉交换一个眼神，接起电话。
"微微。"父亲的声音异常平静，"听说你去过家里？"
林微心跳加速："我来看妈妈。"
"深夜十一点？"父亲轻笑，"还去了我的书房？"
林微握紧手机，周沉无声地握住她的另一只手，温暖的触感给了她勇气："我只是拿些旧画具。妈妈情况不好，我..."
"明天家庭聚会你会来吧？"父亲打断她，"有重要事情宣布。"
林微看向周沉，后者微不可察地点头："我会去。"
"很好。"父亲顿了顿，"带上你丈夫。毕竟...这关系到家族未来。"
电话挂断。林微长出一口气："他想干什么？"
"可能是最后通牒。"周沉熄火，"也可能是陷阱。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先见你母亲。"
医院的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消毒水的气味让林微想起两年前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同样的气味，同样的恐惧。但这次，周沉走在她身边，肩膀偶尔碰触她的，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重症监护室外，张姨红着眼眶迎上来："大小姐...太太刚刚又昏迷了。医生说..."
林微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插满管子的瘦小身躯，喉咙发紧："我能进去吗？"
护士点头，递给她消毒衣和口罩。林微转向周沉："你...要一起吗？"
周沉略显惊讶，随即点头："当然。"
病床上的母亲看起来比白天更加脆弱，仿佛随时会消散。林微轻轻握住她的手，惊讶地发现母亲手指微动，眼皮也在颤动。
"妈妈？"她俯身轻唤，"是我，微微。"
母亲的眼睛缓缓睁开，浑浊的瞳孔费力地聚焦。当她认出女儿时，干裂的嘴唇微微上扬。
"小...画家..."她气若游丝，"找到...钥匙了吗..."
"找到了，妈妈。"林微忍住泪水，"还有外祖父的画。"
母亲艰难地摇头，目光移向周沉："...保护...她..."
周沉上前一步，郑重地点头："我保证。"
"...12月..."母亲突然激动起来，监测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15...账...账户..."
护士匆忙进来："病人太激动了，你们必须离开！"
林微不舍地亲吻母亲额头："我明天再来看您。"
"...别...相信..."母亲死死抓住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不是...意外..."
这句话像闪电劈中林微。她还想追问，但护士已经强行将她们分开。被推出病房时，林微看到监测器上的线条剧烈波动，然后突然变成一条直线。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走廊。
"代码蓝色！ICU三床！"医护人员飞奔而来，将家属推到一旁。林微呆立在走廊上，看着抢救团队涌入病房，周沉的手臂紧紧环住她颤抖的肩膀。
"她会没事的。"他低声说，但林微听出了其中的不确定。
张姨在一旁啜泣："太太今天一直说'不是意外'...还提到什么'药'..."
林微和周沉交换一个震惊的眼神。如果连流产都不是意外...那母亲这些年服用的药物呢？12月15日变更的账户授权，是否与母亲的医疗有关？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林微心中成形：苏婉想要的不仅是摧毁她和周沉的婚姻，控制周氏集团和艺术品收藏...还可能包括清除所有知情者——包括她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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