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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线:刃烬夜来香

酒名情毒

(怎么说呢,写的时候是在晚上泪点低然后就这《花日》这歌写的,自己边写边想给自己虐哭好几次,写出来感觉就没那么刀了)

伦敦苏活区的空气,永远浸泡着一种暧昧的湿漉。暮色初临,霓虹便迫不及待地撕开灰蓝的天幕,将狭窄的街道染成一片迷离的、流动的油彩。空气里漂浮着廉价香水、煎炸食物、还有被雨水反复冲刷却依旧顽固残留的垃圾气味,浑浊而粘稠。

泽菲尔·莫里斯裹紧了风衣粗糙的衣领,深紫色的眼眸在暗影里扫视着霓虹灯管下晃动的人影。三个月的追捕,像一场漫长而潮湿的噩梦,那个代号“幽灵”的目标——艾维斯·科尔曼——如同融入这片混沌背景的墨迹,每一次出现都留下难以理解的刻痕,随即又消失无踪。

不是预想中的刀光剑影,不是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那个黑发微卷、戴着无框金丝眼镜的男人,出现的姿态近乎于一种…荒谬的邀请。

第一次,是城西那家早已废弃、积满灰尘的唱片行。泽菲尔循着一条模糊的线索撞开门,迎接他的并非子弹,而是角落里那架蒙尘的立式钢琴前,艾维斯流畅敲击琴键的背影。不成调的、破碎的音符在空荡破败的空间里孤独地跳跃。泽菲尔的手枪指向他后心,艾维斯却恍若未闻,直到一曲终了,他才转过身,镜片后的蓝绿色眼睛掠过一丝泽菲尔无法解读的、近乎疲惫的微光。没有一句解释,艾维斯的身影在泽菲尔扣动扳机的刹那,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消失在堆积如山的旧唱片之后。只留下几个冰冷的、不成调的音符,幽灵般悬在泽菲尔耳畔。

第二次,在泰晤士河堤冰冷的风里。艾维斯就站在堤岸边缘,脚下是翻涌的、吞噬光亮的黑色河水。他手里托着两杯色泽诡异的鸡尾酒,液面在远处桥灯映照下闪烁着妖异的光泽。凛冽的河风卷起他额前的黑发,他像个最专业的调酒师,将其中一杯递向泽菲尔,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情毒’,尝尝?专为你调的。” 泽菲尔没有动,只是死死盯着他,手指在风衣口袋里紧握着枪柄。艾维斯耸耸肩,手腕一翻,那两杯精心调制的液体便划出两道弧线,坠入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他嘴角勾起一个近乎自嘲的弧度,身体向后倾倒,在泽菲尔冲上前抓空的瞬间,无声无息地融进了堤岸下方浓重的阴影里。河风卷起的酒香残影,刺得泽菲尔鼻腔发酸。

第三次…泽菲尔的思绪被一滴冰冷的雨水打断,落在他的睫毛上。他猛地抬头,天空不知何时已布满阴云,细密的雨丝开始飘落,迅速打湿了他奶咖色的发梢。就是在那样的雨里,艾维斯撑着把旧伞,突兀地出现在他公寓楼下湿漉漉的街道上。雨水沿着伞骨滑落,织成一道透明的水帘。艾维斯隔着雨幕望向他,眼神复杂得像是承载了整个泰晤士河的重量。“走一段?”他的邀请轻得像叹息。泽菲尔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两人在沉默中并肩,踏过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鹅卵石路,穿过被霓虹染成一片模糊光晕的苏活区小巷。伞下的空间狭小而潮湿,泽菲尔能清晰地嗅到艾维斯身上混合着淡淡杜松子酒和旧书页的气息——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神不宁的熟悉感。直到一条街的尽头,艾维斯停住脚步,将伞柄塞进泽菲尔手里。“拿着吧。”他的声音低沉下去,随即转身,身影迅速被前方拐角涌出的更浓密的雨雾吞没,快得让泽菲尔那句卡在喉咙里的“你到底是谁?”彻底失去了目标。只有掌中残留的冰冷伞柄触感,和那股若有若无的杜松子酒气息,顽固地萦绕不去。

每一次的“袭击”,都像一把钝刀,缓慢而精准地切割着泽菲尔紧绷的神经。没有伤害,只有这些毫无逻辑的碎片,像遗失拼图散落的边角,带着尖锐的棱角,刺入他大脑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引发一阵阵难以名状的隐痛。那些瞬间闪回的画面——指尖划过黑白琴键的触感,酒杯折射出的奇异光芒,雨中并肩行走时衣角轻微的摩擦声——都带着一种尖锐的熟悉感,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毛玻璃,无法真正触摸。烦躁如同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每一次艾维斯出现又消失,这藤蔓就勒得更紧一分。

雨点骤然密集,噼啪砸在泽菲尔深色的风衣肩头,洇开深色的水迹。他下意识地加快脚步,拐进一条更狭窄、灯光更为黯淡的后巷。巷子尽头,高墙的阴影几乎吞噬了所有光线,只有旁边一扇紧闭的后门上方,一盏接触不良的灯泡发出嘶嘶的电流声,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明灭不定的、病态的光斑。

就在那光与暗剧烈摇曳的交界处,一个人影静静伫立。

是艾维斯。

他斜倚着冰冷湿滑的砖墙,没有撑伞。细密的雨丝打湿了他微卷的黑发,紧贴着他苍白的额角。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片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模糊了后面那双蓝绿色的眼睛,但泽菲尔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穿透雨幕,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与之前几次不同,这一次,艾维斯身上没有任何“邀请”的姿态,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窒息的疲惫,沉甸甸地弥漫在潮湿的空气里。

泽菲尔的心脏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右手瞬间探入风衣内侧,紧紧握住了配枪冰凉的握把,金属的寒意透过布料渗入皮肤。巷子里只剩下雨水敲打石板和砖墙的单调回响,以及灯泡接触不良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嘶嘶声。两人隔着几米距离,在昏黄摇曳的光线下无声对峙,空气紧绷得仿佛能擦出火花。

艾维斯动了。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自己深色外套的内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不是枪,不是武器。那是一柄造型古朴的匕首,长度不过一掌有余。鞘身是某种暗沉的深色金属,在晦暗的光线下几乎不反光,只有鞘口和柄尾镶嵌的几颗细小、颜色浑浊的宝石,偶尔随着灯泡的明灭,极其短暂地折射出一星点幽微的冷光。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随着匕首的出现弥漫开来,仿佛周围的雨声都因此变得遥远而模糊。

泽菲尔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握枪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来了!这才是真正的杀招?之前的荒谬不过是麻痹自己的烟雾?他屏住呼吸,枪口微微抬起,深紫色的瞳孔死死锁定艾维斯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然而,艾维斯接下来的动作,彻底击碎了泽菲尔的所有预判。

他没有拔出匕首,更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姿态。他反而向前迈了一步,主动缩短了两人之间那危险的距离。雨水顺着他线条清晰的下颌滑落,滴在冰冷的石板上。然后,他做了一个泽菲尔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动作——他伸出手,将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匕首,连同它冰冷的鞘,轻轻地、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力道,放进了泽菲尔那只没有握枪、垂在身侧的左手里。

泽菲尔的指尖触碰到那坚硬冰凉的物体时,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从掌心窜遍全身,直冲头顶。他下意识地想甩开这诡异的东西,手指却像被冻住般僵硬。

艾维斯的手并未立刻收回。他的指尖,带着雨水和低于常人的体温,短暂地覆在泽菲尔紧握匕首的手背上。那触感冰冷而真实,带着一种奇异而沉重的安抚意味。

“结束吧,泽菲尔。”艾维斯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异常的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澜。他脸上甚至缓缓地、极其费力地,扯开了一个笑容。那笑容虚浮地挂在嘴角,脆弱得如同水面的倒影,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破碎。镜片后的蓝绿色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泽菲尔惊愕僵硬的面孔,里面盛满了泽菲尔无法理解的、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解脱的释然。

“结束这无休止的……追逐。”艾维斯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乎被雨声淹没,却字字清晰地敲在泽菲尔的心鼓上,“刺这里,”他用另一只冰冷的手,隔着湿透的深色外套,极其精准地点在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动作轻得像在拂去一粒尘埃,“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杀死我。”

他的话语如同冰锥,狠狠凿进泽菲尔的脑海。荒谬!疯狂!这一定是某种前所未见的、扭曲的陷阱!泽菲尔的理智在尖叫着警告,让他立刻后退,拔枪射击。然而,身体却违背了意志。他握着匕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被一种从艾维斯身上弥漫开来的、铺天盖地的绝望和巨大的悲伤所淹没。那种悲伤沉重得如同实质,压得他喘不过气,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某种他全然不知晓的、巨大的失去。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泽菲尔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试图将匕首塞回给艾维斯,那冰冷的东西却像在他掌心生了根。艾维斯只是看着他,那个虚弱的笑容在脸上慢慢扩散开,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碎的满足感。

“动手吧,泽菲尔。”艾维斯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像临终的呓语,“为了所有人…为了你…结束它。”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混合着长久追捕积累的烦躁、被愚弄的愤怒、以及那沉重悲伤带来的窒息感,如同汹涌的暗流,瞬间冲垮了泽菲尔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艾维斯那苍白脆弱的脸庞,和他胸前那个被指尖点过的位置,在视野中无限放大。

“如你所愿!”泽菲尔低吼出声,声音被雨声和巷壁扭曲得如同野兽的咆哮。

他猛地用力,左手紧握的匕首被他狠狠拔出!暗哑的金属摩擦声在雨巷中异常刺耳。刀身出鞘的瞬间,竟不是预想中的金属寒光,而是一种温润如月华般的、奇异的银色流淌其上。泽菲尔甚至来不及看清它的具体形貌,身体已经被那股狂暴的冲动完全支配。他踏前一步,右臂灌注了全身的力气,肌肉贲张,将那流淌着月华般银色光芒的匕首,朝着艾维斯刚刚指点的、心脏的位置,决绝地、狠狠地捅了进去!

噗嗤!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血肉被撕裂的钝响,清晰地穿透了淅沥的雨声。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匕首刺入的瞬间,泽菲尔深紫色的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大小!那感觉…不对!完全不对!那不是利器刺入血肉的单纯触感!更像是…更像是一把钥匙,狠狠捅进了一把尘封千年的、锈蚀的巨锁!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由庞大记忆碎片组成的狂暴洪流,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以匕首刺入的那个点为中心,猛烈地、毫无预兆地炸开!亿万块记忆的碎片,携带着被强行撕裂和遗忘的剧痛,裹挟着足以焚毁灵魂的炽热洪流,沿着泽菲尔紧握匕首的手臂,蛮横无比地冲进了他的脑海!

大学校园里灿烂到刺眼的阳光,青草的香气…图书馆陈旧纸张的独特味道…指尖下流淌出的不成调的钢琴练习曲…某个雨夜,两人挤在一把伞下,肩头相抵时传来的微热…病床上那张苍白得如同纸片、却依旧对他努力微笑的脸…还有…还有眼前这个人!艾维斯!那双蓝绿色眼眸里盛满的、曾经只属于他的、毫无保留的眷恋和温柔…以及…以及一个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撕裂灵魂的交换仪式场景…“用我的记忆…换他回来…” 那绝望的低语仿佛就在耳边…

所有被精心抹去的过往,所有被强行剥离的情感,所有关于“艾维斯·科尔曼”这个名字所承载的全部意义——爱恋、陪伴、锥心刺骨的死亡、以及那场绝望的、逆天而行的交易——如同被点燃的星辰碎片,带着灼烧灵魂的温度,在泽菲尔的意识深处疯狂爆炸、燃烧、重组!

“呃…啊——!!!”

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从泽菲尔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那不是人类的声音,更像是灵魂被活生生撕裂时发出的悲鸣。他全身剧烈地痉挛着,握刀的手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反复贯穿,痛得几乎要碎裂开。深紫色的眼瞳里,所有的冷静、所有的追捕者的锐利,在刹那间被滔天的巨浪彻底摧毁、淹没,只剩下无边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惊骇、剧痛和…难以置信的、迟来的、撕心裂肺的认知!

“艾…艾维…?” 他失神的、破碎的、带着泣音的名字从颤抖的唇间逸出。视线聚焦,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匕首深深地没入艾维斯的胸膛,直至护手。没有预想中喷涌的鲜血,只有一小圈深色的、迅速扩散的湿痕,在深色外套上晕染开来,混着冰冷的雨水。艾维斯的脸白得像新落的雪,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佝偻,却奇迹般地没有倒下。他靠在冰冷的砖墙上,支撑着自己。

那双被雨水打湿的蓝绿色眼睛,此刻清晰地倒映着泽菲尔崩溃扭曲的面孔。那里面没有怨恨,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浓重得化不开的、令人心碎的悲伤,和…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奇异的解脱。

泪水,毫无征兆地从艾维斯的眼眶中汹涌而出,混着冰冷的雨水,滑过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他望着泽菲尔,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仿佛用尽了灵魂里最后一丝力气,才发出那微弱得如同叹息、却又清晰得如同惊雷的声音:

“为…为什么…”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气息,破碎不堪,“…偏偏…是现在…才想起来…”

那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只有铺天盖地的、深不见底的遗憾和绝望。像是在质问命运,为什么要在一切已成定局、在利刃穿心、生机断绝的这一刻,才将这份沉重的记忆归还?为什么不是更早?哪怕早一点点…或者…永远不要想起来?偏偏是在这最残酷、最无法挽回的瞬间!

泽菲尔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他看着艾维斯脸上奔涌的泪水,听着那绝望的诘问,巨大的悔恨如同万吨海水,瞬间将他灭顶。是他!是他亲手把匕首刺进了爱人的心脏!是他亲手终结了艾维斯用尽一切、甚至赌上记忆才换回来的重逢!是他!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庞。

艾维斯看着他崩溃流泪的样子,沾满泪水和雨水的脸上,那悲伤的线条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柔和了一丝。他沾着血沫的嘴唇费力地、艰难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是一个试图安慰的笑容,却比哭泣更让人心碎。

他用尽最后一点气力,缓缓地抬起那只没有捂在伤口上的、沾满自己鲜血的右手。冰冷、颤抖、沾着血污的手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眷恋,极其轻柔地抚上泽菲尔被泪水浸透的、冰冷的脸颊。

指尖的冰冷和血污的触感,如同烙印,灼烧着泽菲尔的皮肤和灵魂。

“别…哭…” 艾维斯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个字都耗费着他急剧流失的生命力,“…傻…瓜…”

抚摸着泽菲尔脸颊的手指,带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力气,缓缓地、眷恋地向上移动,沾着血污和雨水,抚过泽菲尔紧蹙的眉峰。最终,那沾血的中指和食指,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诀别的姿态,轻轻地点在了泽菲尔被雨水和泪水浸湿的眉心。

就在指尖触及眉心的刹那——

嗡!

一点极其微小、却纯粹到刺目的紫色光芒,骤然在艾维斯的指尖与泽菲尔的眉心接触处迸发出来!那光芒瞬间扩张,形成一个微小的、急速旋转的紫色符文,一闪即逝!

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而强大的力量,如同最深的寒流,瞬间冲垮了泽菲尔脑海中刚刚重组、还带着滚烫温度的所有记忆!那些关于爱、关于失去、关于重逢、关于背叛和悔恨的惊涛骇浪,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抹去,又像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海,瞬间冻结、粉碎、化为虚无!

剧烈的眩晕和空白感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泽菲尔的后脑。他眼前猛地一黑,紧握着匕首的手骤然失去了所有力气,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栽倒。

最后残存的意识里,只有艾维斯那张苍白如纸、泪痕交错、却带着一丝释然微笑的脸庞,在视野中急速模糊、暗淡下去,像一幅被水浸透的油画,最终彻底陷入冰冷的、无边的黑暗。

……不要……

冰冷。

坚硬。

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顽固地钻入鼻腔。

泽菲尔猛地睁开眼,刺目的白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他躺在一张狭窄坚硬的单人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头顶是惨白的天花板,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声。这里是…警局的临时休息室?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太阳穴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怎么回事?他只记得…记得在苏活区那条昏暗的后巷里追捕目标…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记忆像被浓雾笼罩,只有一片混沌的空白,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疲惫感和…心脏深处隐隐的、莫名的抽痛。

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眉心,指尖触碰到皮肤,那里似乎残留着一点极其微弱的、转瞬即逝的灼热感,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他掀开薄毯,准备下床。就在他挪动身体时,风衣内侧的口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牵动,发出轻微的、纸张摩擦般的窸窣声。

泽菲尔皱了皱眉,伸手探进口袋。指尖触碰到一个薄薄的、带着点韧性的小东西。他把它掏了出来。

那是一枚小小的、被精心压制成扁平标本的夜来香花瓣。

颜色是极其柔和的、近乎透明的黄绿色,边缘因为压制而显得格外清晰,脉络纤细得如同工笔画。它被夹在两片透明的硬质塑料薄片之间,边缘用细小的胶带仔细地封好,保存得异常完好。在警局休息室惨白的灯光下,这抹柔弱的粉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脆弱的美。

泽菲尔捏着这枚小小的标本,深紫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纯粹的困惑。夜来香?伦敦这个季节哪来的夜来香?而且…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口袋里?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哪里得到过它。

一种莫名的、强烈的冲动攫住了他。不是想弄清楚它的来源,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珍藏它的欲望。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摩挲了一下那层透明的保护塑料,仿佛怕惊扰了里面沉睡的脆弱生命。然后,他极其郑重地、几乎是带着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珍视,将这枚小小的夜来香标本,重新放回了风衣内侧、最贴近胸口的口袋里。

贴身的口袋布料,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不属于他自己的、清冽又微苦的气息,像极了某种…杜松子酒?这念头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他站起身,走到休息室狭小的窗户边。窗外,伦敦的天空依旧阴沉,细密的雨丝无声地飘落,将外面灰蒙蒙的街道和建筑轮廓晕染得更加模糊。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流下,留下一道道扭曲的水痕。

泽菲尔的目光无意识地越过雨幕,投向街道对面。那里,一家乐器店的橱窗在雨中亮着暖黄的灯光。橱窗里,静静地摆放着一架黑色的立式钢琴,琴盖打开着,黑白琴键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他的视线凝固在那架钢琴上。

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毫无预兆地、尖锐地从心脏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涌了上来。像一根细小的针,猛地扎了一下。为什么?为什么看到这架钢琴,会感到…难过?

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胸口,仿佛想按住那里突如其来的闷痛。指尖隔着粗糙的风衣布料,能清晰地感觉到内侧口袋里那枚夜来香标本的微小凸起。

窗外的雨,无声无息,下得更密了。一滴雨水被风吹着,啪地打在玻璃上,正好落在他视线聚焦的钢琴位置,水珠散开,模糊了那片温润的黑白光泽。

泽菲尔静静地站在窗前,深紫色的眼眸倒映着窗外迷蒙的雨景和那架模糊的钢琴,久久没有移动。那枚贴近心脏的夜来香标本,像一个微小而固执的锚点,沉在冰冷黑暗的记忆之海深处,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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