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擦拭得一尘不染的吧台上投下斑斓的光影。艾维斯·科尔曼正站在吧台后，神情专注地擦拭着一排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他黑色的微卷短发有些随意地耷拉着，蓝绿色的眼睛在金丝圆框眼镜后闪烁着细致的光芒。
泽菲尔·莫里斯坐在一旁的高脚凳上，手里拿着那本厚重的皮革笔记本，奶咖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软，深紫色的眼眸却并未完全落在书页上，而是时不时抬起，温柔地追随着艾维斯忙碌的身影。
“所以，”艾维斯放下一个擦好的杯子，声音打破了宁静，带着一丝好奇，“老板今天早上下来的时候，心情好像格外好？居然哼着歌。”他歪了歪头，看向泽菲尔，“是因为约克阁下昨晚……留宿了？”
泽菲尔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深紫色的眼睛里含着温和的笑意：“克里斯先生的情绪总是难以精准预测。不过，”他顿了顿，语气轻柔，“约克阁下能偶尔放松一下，是好事。”
艾维斯脸微微泛红，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早上好像听到一点动静……约克阁下是不是又在骂老板了？”他模仿了一下，“‘老牲口’、‘老淫棍’什么的……听起来好凶，但是……”他眨了眨眼，蓝绿色的眼睛里满是困惑，“……为什么我觉得老板好像更高兴了？”
泽菲尔闻言，轻轻笑出声，伸手自然地帮艾维斯扶正了有些滑落的眼镜：“这是一种……独特的交流方式。仅限于他们之间。”他目光扫过空荡安静的酒吧，语气带着一丝纵容，“而且，约克阁下只有在觉得足够……安全的时候，才会这样。”
“安全？”艾维斯更困惑了，“骂人算安全吗？”
“对于某些别扭的人来说，是的。”泽菲尔意味深长地说，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比起冰冷沉默的对抗，这种充满活力的‘骂战’，或许更贴近真实。”
艾维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想问什么，酒吧后门被推开，克里斯哼着那首不成调的小曲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工装裤，下巴上的胡茬看起来精神又性感，青草绿色的眼睛里洋溢着显而易见的愉悦光芒。
“哟，都在呢？”他打了个招呼，径直走到吧台后，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倒了杯冰水，目光在泽菲尔和艾维斯之间转了转，“聊什么呢？是不是在背后说老板坏话？”
“老板早！”艾维斯立刻站直了些，有些心虚地推了推眼镜，“没、没聊什么，在讨论晚上要试的新酒。”
泽菲尔优雅地颔首致意：“克里斯先生。”深紫色的目光在克里斯春风得意的脸上扫过，了然地笑了笑。
克里斯喝了口水，靠在吧台上，目光投向泽菲尔手边的笔记本：“怎么样？我们的大学者，那本天书有新进展了吗？”
泽菲尔轻轻抚过古老的皮革封面，摇了摇头：“线索依然断续。似乎与‘引律’的某种深层共鸣有关，可能涉及……记忆与存在的锚定。”他语气平静，但眼底深处有一丝极难察觉的迷茫。触及这本与他过去密切相关的笔记，总让他感到一种本能的抗拒与不安。
克里斯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青草绿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沉思：“需要帮忙就别硬撑。理事会底下有些尘封的档案室，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少，说不定有你要的。”
“谢谢您，克里斯先生。目前我还想自己再尝试梳理一下。”泽菲尔温和却坚定地拒绝了。他对于借助外界力量，尤其是直接来自理事会高层的力量探索自己的过去，仍抱有极大的谨慎。
克里斯也不坚持，耸了耸肩，目光转向艾维斯：“今晚打算折腾什么新花样？别再搞出那种喝一口就让人想唱歌剧的玩意儿了。”
艾维斯不服气地鼓了鼓脸：“那次是意外！香氛比例调试失误……今晚我想试试用低温慢煮的番茄汁做基底，加入少量黑胡椒和罗勒油，再……”
克里斯听得挑眉：“你是要调血腥玛丽还是做意大利面？”
艾维斯嘿嘿一笑：“融合创新嘛！”
这时，克里斯的个人终端轻微震动。他看了一眼，是一条来自某个维度观测站的加密讯息，关于一处偏远空间褶皱的不稳定波动报告。他快速浏览，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回复了几个简洁的指令，调动了附近的巡逻队前去查看。
放下终端，他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慵懒戏谑的表情，仿佛刚才处理的可能引发小范围维度扰动的消息只是无关紧要的垃圾短信。
“好了，你们忙。”克里斯拍了拍艾维斯的肩膀，又对泽菲尔说，“下午要是没事，可以去第七层转转。约克那边要开个会，讨论‘静滞力场’后续的维护排期，估计又是扯皮。你去旁听一下，必要时候……提供点‘学术支持’。”他眨了下眼。
泽菲尔会意地点头：“好的，克里斯先生。我会确保会议在高效且……和谐的氛围中进行。”他明白，克里斯是怕约克在不必要的琐事上耗费太多精力，或者被技术部的细节争论惹恼。
克里斯满意地点点头，晃悠着往楼上走去，哼唱的小曲调子更加欢快了。
艾维斯看着老板的背影消失，小声对泽菲尔说：“老板现在简直像是约克阁下的专属……后勤保障部长？”
泽菲尔失笑，深紫色的眼眸弯起：“很贴切的比喻。能让‘守秘人’心甘情愿处理这些琐碎的，确实也只有约克阁下一位了。”
会议的气氛果然算不上轻松。虽然核心方案已经确定，但关于维护排期、资源分配和人员调度的细节争论依旧激烈。技术部的几位主管各有各的算盘，言辞间互不相让。
约克坐在主位，面沉如水，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深灰色的眼眸如同两潭冰水，缓缓扫过争论中的众人，所过之处，温度骤降。
“所以，”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带着冰冷的压力，“D区的维护需要推迟两周，就因为你们部门抽不出两个初级技术员？”
被点名的部门主管额头渗出汗珠：“阁下，我们的人手确实紧张，而且B区的异常能量泄露事件优先级更高……”
“B区的泄露事件上周就已经处理完毕，后续监测属于常规任务。”约克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我需要的是解释，不是借口。如果D区的维护因为这种理由推迟，导致任何不稳定因素，责任由你一人承担。”
那位主管的脸色瞬间白了。
会议室内的气氛更加凝滞。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泽菲尔·莫里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抱歉，打扰各位。”他声音温和，对着约克和在座人员微微颔首，“关于D区的能量流稳定性模型，我刚刚做了一次快速模拟。数据显示，如果采用交替轮换制，并从中央数据库临时调用两名分析员进行数据支持，完全可以在一周内完成基础维护，无需影响其他区域进度。这是模拟报告。”
他将一份数据流投影到辅助光屏上，清晰明了。
争论瞬间偃旗息鼓。有了泽菲尔提供的、无可辩驳的数据支持和技术方案，原本的困难似乎迎刃而解。那位主管感激地看了泽菲尔一眼，连忙表态会重新调整安排。
约克的目光在泽菲尔身上停留了一瞬，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深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放松。会议得以继续进行，效率显著提高。
散会后，众人离去。约克和泽菲尔走在最后。
“多谢。”约克低声道。
“分内之事，阁下。”泽菲尔微笑，“克里斯先生提醒我，您今天的会议可能需要注意效率。”
约克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侧脸线条似乎绷紧了一瞬。“他倒是清闲。”他低声说了一句，听不出情绪。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
“他只是不希望您过于劳累。”泽菲尔轻声补充。
约克没有回答，也没有看他，只是目视前方。但泽菲尔清晰地看到，那白皙的耳廓，再次不受控制地漫上一丝极淡的红晕。
将泽菲尔送到公共传送阵，约克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隔绝一切，他背靠着冰冷的合金门板，深吸了一口气。
胸腔里那股莫名的、被细致关照后的躁动感再次浮现。克里斯·埃利斯……那个老狐狸！他以为自己是谁？他的监护人吗？！
他走到办公桌后，试图用堆积的公文压下这些纷乱的情绪。光屏上数据闪烁，但他却罕见地有些心神不宁。
那个老狐狸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又躺在暮霭酒吧那张破沙发上，一边喝着酒一边看那些不三不四的维度小报？或者又在逗弄艾维斯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 cocktails？
他发现自己竟然又在猜测克里斯的行踪，这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自我厌恶。他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模拟出的、冰冷而永恒的星河。
个人终端在这时突兀地震动了一下。不是工作频道。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了一下，又迅速松开。他几乎是立刻点开了讯息。
来自那个未标注的、烂熟于心的号码。
没有文字。又是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拿着一把小银勺，轻轻敲破一只盖在白色瓷杯上的、焦糖色的脆壳。焦糖壳碎裂开来，露出底下嫩滑的、微微晃动的布丁。背景是暮霭酒吧吧台温暖的灯光。
紧接着，第二条讯息跳出来：【艾维斯复刻的经典法式焦糖布丁，火候好像还不错。第一勺，给你留着？】
约克盯着那张图片，焦糖的焦香和布丁的奶香仿佛能透过屏幕散发出来。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巨大的抗拒心和同样巨大的、被精准勾起的食欲再次激烈交锋。
他手指悬在回复框上，指尖冰凉。
最终，他用力地敲打，每一个字都带着杀气：
【不吃。滚。糖分超标，毫无营养，只有你这种无所事事的老男人才会喜欢这种甜腻的东西。】
发送。
然后，他将终端狠狠反扣在桌面上，发出比上次更响的“啪”的一声。
他重新坐回椅子，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处理最后几份紧急文件，试图将那张诱人的图片和克里斯戏谑的话语彻底屏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文件处理完毕。下班时间已过。
第七层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能量流动的低沉嗡鸣。
约克坐在办公桌后，没有立刻离开。窗外的模拟夜景无声流淌，冰冷而壮丽。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私人传送阵的方向。
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几分钟后，他猛地站起身，脸上覆盖着一层冰冷的决绝，仿佛不是要去吃一份甜点，而是要去执行一项极度危险的任务。
他整理了一下根本一丝不苟的衣领和袖口，确保自己看起来依旧是那个无懈可击的第七层管理者。
然后，他大步走向传送阵，启动了通往暮霭酒吧二坐标。
微光闪过，身影消失。
克里斯正悠闲地靠在沙发上，手里晃动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冰球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份完好无损的焦糖布丁，金色的脆壳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听到身后传来的轻微能量波动和熟悉的脚步声，他嘴角勾起一个早已预料到的、胜利般的弧度，却没有回头。
约克的身影出现在房间内，脸色冰冷，深灰色的眼眸扫过克里斯，最后落在那份布丁上。
“哟，”克里斯这才慢悠悠地转过头，青草绿色的眼睛里满是戏谑，“这不是认为糖分超标、毫无营养的约克阁下吗？怎么大驾光临我这‘无所事事的老男人’的窝了？”
约克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动作僵硬得像是在参加外交谈判。
“路过。”他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目光却紧紧锁着那份布丁。
克里斯低笑出声，也不拆穿他。他拿起那份布丁和旁边的小银勺，递到约克面前。
“尝尝？‘路过’的约克阁下。”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就当是……替我这个老男人鉴定一下艾维斯的手艺退步了没有。”
约克盯着递到眼前的甜点，喉结再次滚动。他挣扎了两秒，最终还是伸出手，接过了碟子和勺子。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僵硬。
他用勺子边缘小心翼翼地敲开焦糖脆壳，发出清脆的“咔嚓”声。舀起一勺混合了焦糖碎片和嫩滑布丁的送入口中。
冰凉、丝滑、焦糖的微苦与甘甜、蛋奶的浓郁香气瞬间在口腔中完美融合。
他的眼睛几不可察地微微亮了一下，虽然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但咀嚼的速度明显放缓了，似乎在细细品味。
克里斯靠在沙发上，欣赏着这一幕，心情好得像要飞起来。他就喜欢看约克这种口是心非、身体却无比诚实的模样。
“怎么样？”克里斯笑着问，明知故问。
约克咽下口中的布丁，放下勺子，拿起旁边的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一丝不苟。然后才抬起眼，深灰色的眼眸毫无波澜地看向克里斯，用最平淡的语气吐出最刻薄的评价：
“糖熬得有点过，苦味重了零点三个百分点。布丁烤制时间长了十七秒，口感不够细腻。整体而言，平庸，不及格。建议回炉重造。”
克里斯愣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笑得差点从沙发上滑下去。
“哈哈哈……操！约克·内尔！你他妈真是……哈哈哈……吃个布丁还能吃出精度零点三的百分点和十七秒的时间差？！你们第七层平时都是用粒子对撞机做饭的吗？！哈哈哈……”
约克冷眼看着他笑得东倒西歪，耳根却微微泛红。他抿紧了唇，似乎有些懊恼自己刚才过于专业的“点评”。
克里斯笑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抹着眼角的泪花，看着约克那副强装镇定实则尴尬的样子，觉得可爱得要命。
“行行行，不及格，平庸。”他凑近一些，声音压低，带着笑意和诱惑，“那……下次我亲自给你做？保证把糖熬在最佳临界点，布丁烤得嫩如凝脂……怎么样，我的管理者阁下，给个机会？”
约克看着近在咫尺的、带着胡茬的性感笑脸，看着那双青草绿色眼睛里清晰映出的自己，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猛地别开脸，站起身。
“没兴趣。”他声音冷硬，却掩饰不住一丝慌乱，“我回去了。”
说完，不等克里斯回应，便快步走向传送阵，身影几乎是仓促地消失在微光中。
克里斯没有阻止，只是笑着看他离开，然后目光落回茶几上那份被吃掉了一大半的焦糖布丁上。
他拿起约克用过的小银勺，就着那个位置，也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啧，明明甜得恰到好处。”他低声自语，笑容温柔而得意。
他的漂亮猫咪，连逃跑都跑得这么可爱。
看来，下次得找点更特别、更需要“专业鉴定”的美食才行。
游戏，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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