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这句简单的问候，彻底击溃了泽菲尔的防线，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擦了擦，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阁下……您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这么好看……”

艾维斯无奈地扶额，走上前，礼貌地向约克微微躬身：“欢迎回来，约克阁下。”然后他看向克里斯，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老板，您这次‘出差’的时间可真够长的。”

克里斯耸耸肩，揽住约克的肩膀，得意洋洋地说：“没办法，找回一只走丢的漂亮猫咪，总是要费点功夫的。”

约克被克里斯揽着，身体有些僵硬，但在泽菲尔和艾维斯面前，他终究没有当场发作，只是用眼神表达了“晚上再跟你算账”的意味。他看着眼前这对历经磨难才重新在一起的恋人，心中感慨万千。至少，他们不用再承受生离死别之苦了。

“好了，别都堵在门口。”克里斯发话，“约克需要休息。艾维斯，去弄点温和的、能补充能量的东西来。泽菲尔，把你那副眼泪收一收，难看死了。”

艾维斯应声而去。泽菲尔则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情绪，但眼睛还是红红的，像只兔子。他亦步亦趋地跟在约克和克里斯身后，目光几乎黏在约克身上，仿佛一眨眼他就会消失。

回到那间熟悉的、通往二楼私人空间的楼梯口，约克停下了脚步。楼上是克里斯和他的……曾经短暂共同生活过的地方。那里有太多的回忆，甜蜜的、争吵的、激烈的、温暖的……纷至沓来，让他有些眩晕。

克里斯察觉到了他的迟疑，低声道：“你的房间一直保持原样，每天都有人打扫。或者，你想先去书房坐坐？”

约克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回房间吧。”逃避了十几年，是时候面对了。他需要重新熟悉这里的一切，包括那些承载着过往的空间。

克里斯点点头，扶着他慢慢走上楼梯。埃利奥斯早已等在二楼，兴奋地推开主卧室的门：“爸爸！你看！Daddy一直不让动你的东西！连你以前用的那个难闻的古龙水都还在！”

房间果然一如往昔。简洁，冷色调，一丝不苟，如同他本人。书桌上没有一丝灰尘，摆放着他曾经常用的数据板和一盏复古台灯。衣柜里挂着的几件他常穿的深灰色西装，熨烫得笔挺。空气里，确实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他惯用的冷冽香氛，与克里斯身上那股淡淡的雪茄味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名为“家”的气息。

约克站在房间中央，环顾四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曾经的存在，以及……克里斯固执的等待。

“你先休息一下。”克里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艾维斯待会儿会把吃的送上来。我和泽菲尔有些‘工作’要聊聊。”他特意强调了“工作”二字，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显然是要去“审问”泽菲尔关于柏林分部以及这十几年来约克可能被隐瞒的其他细节。

约克没有反对，他现在确实需要独处一会儿，消化这过于密集的情绪冲击。

克里斯带着一步三回头的泽菲尔离开了，埃利奥斯也被克里斯以“让爸爸安静休息”为由带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约克一人。

他缓缓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伦敦特有的、带着湿气和淡淡雾霾的空气涌了进来，与柏林冬日的清冷截然不同。楼下隐约传来暮霭酒吧的喧嚣声，遥远而熟悉。

他回来了。不是以第七层管理者的身份，而是以克里斯·埃利斯的配偶、埃利奥斯的父亲、以及一个需要时间愈合的伤员的身份。

这条路或许依旧漫长，他的引律核心依旧脆弱，未来充满未知。但此刻，站在这个熟悉的房间里，听着楼下的生机勃勃，感受着体内那被克里斯强行稳定下来的能量，以及脑海中埃利奥斯灿烂的笑容和泽菲尔激动的泪水……

约克·内尔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双深灰色的眼眸中，冰封的湖面下，终于有了一丝名为“希望”的活水，开始悄然流动。

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楼下隐约的喧嚣，房间里终于只剩下约克一人。他站在窗边，并没有立刻坐下休息，而是静静地望着窗外伦敦熟悉的、带着湿意的灰色天空。苏活区的建筑轮廓在薄暮中显得有些朦胧，远处霓虹灯初上，晕染开一小片暧昧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这座城市特有的、混合着尾气、咖啡香和潮湿石头的气息，与柏林冬日的清冷凛冽截然不同。

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伴随着更深的疲惫，如同潮水般缓缓漫上四肢百骸。回来了。他真的回到了这个地方，这个充满了与克里斯纠缠不清的记忆、也短暂承载过与埃利奥斯稚嫩温情的地方。指尖轻轻划过窗棂，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此刻的真实。不再是柏林的公寓里那个只能透过戒指微弱联系窥视过往的幽灵，而是真真切切地站在了这里。

身体深处，引律核心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绵密的隐痛，提醒着他远未痊愈的事实。但奇异的是，在这片属于克里斯领域的气息包裹下，那痛楚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碰了碰锁骨下方——那里曾经在激烈的性事中被克里斯留下过痕迹，如今早已平滑如初，却仿佛还残留着某种被占有的灼热记忆。

楼下传来埃利奥斯隐约的、带着雀跃的说话声，似乎是在跟泽菲尔和艾维斯兴奋地描述着柏林的见闻。约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那孩子……比他想象中更要活泼，更像克里斯。这让他心里那片冰封的湖面下，涌动着复杂而温暖的热流。

正当他出神之际，身后的门被极轻地推开，又合上。即使不回头，那熟悉到刻入灵魂的引律波动和带着雪茄余味的气息，也已经昭示了来人的身份。

克里斯走了进来，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看见约克站在窗边的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经年风霜侵蚀后的单薄。深灰色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下，只穿着熨帖的白衬衫和西裤，勾勒出清瘦的腰线。淡灰色的头发在室内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克里斯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走到约克身后，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体温的辐射。他伸出手，并没有直接触碰，而是虚虚地环过了约克的腰际，手掌最终轻轻覆在了他平坦的小腹上。这是一个带着强烈占有意味和保护姿态的动作。

“站着不累？”克里斯的声音低沉，带着刚处理完事务后的一丝沙哑，热气拂过约克的耳廓。

约克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但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挣脱或出言讽刺。他只是微微偏过头，避开了那过于灼热的呼吸，淡色的唇抿了抿，最终只吐出两个字：“……还好。”

这近乎温顺的回应，像是一点星火，落在了克里斯早已蓄势待发的干柴上。他青草绿色的眼眸瞬间暗沉下来，里面翻涌着压抑了十几年的思念、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某种亟待确认的焦灼。

克里斯的手臂收紧，将约克更切实地圈进自己怀里。他的下巴抵在约克略显单薄的肩膀上，脸颊贴着他颈侧冰凉的皮肤，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他的气息刻进肺里。

“漂亮猫咪……”克里斯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满足，“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约克没有动，也没有回答。他能感觉到克里斯胸腔里传来的、比自己更快更有力的心跳，擂鼓般敲击着他的后背。一种久违的、带着安心的困倦感袭来，让他几乎想就这样靠着身后温暖结实的胸膛睡去。

但克里斯显然不满足于此。他开始用嘴唇轻轻磨蹭约克颈侧细腻的皮肤，如同野兽确认自己的所有物。那触感温热而潮湿，带着轻微的刺痒，让约克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别动……”克里斯低声命令，语气却软得不像话，更像是在撒娇。他的吻开始变得密集，从颈侧缓缓向上，掠过下颌线，最终印在了约克的脸颊上。

那不是带着情欲的啃咬，而是珍而重之的、如同羽毛拂过般的轻吻。一个接一个，细碎地落在约克苍白的皮肤上，带着无比的虔诚和怜惜。约克闭上了眼睛，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防线，正在被这温柔而执拗的亲吻一点点瓦解。

克里斯的吻来到了他的额头，在那里停留了许久，仿佛在安抚他这些年所有的惊惶与孤寂。接着是眼皮，他能感觉到约克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的轻微转动。然后是高挺的鼻梁，最终，那温热柔软的唇，小心翼翼地覆上了他微凉的双唇。

起初只是轻柔的贴合，带着试探的意味。克里斯似乎在等待约克的推拒或迎合。但约克只是静静地承受着，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这种沉默的默许，无疑是最好的鼓励。克里斯不再犹豫，伸出舌尖，温柔地撬开了约克因为紧张而微微抿住的唇缝，深入了这个迟来了十几年的吻。

这个吻带着咖啡的淡淡苦涩和克里斯特有的、强势又温柔的气息，如同潮水般将约克淹没。不同于记忆中那些充满了侵略性和征服欲的吻，这个吻更注重于缠绵和感受，是确认，是抚慰，是无声的倾诉。约克生涩地、被动地回应着，舌尖偶尔怯怯地触碰一下，便立刻缩回，引得克里斯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愉悦的哼声。

克里斯的手从约克的小腹上移，抚过他衬衫下清晰的肋骨轮廓，最终捧住了他的脸，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他光滑的脸颊。这个吻逐渐加深，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深情，仿佛要将过去错失的时光都在这一刻弥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