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苏活区的雨,似乎总能在暮霭酒吧的窗玻璃上晕染开两种截然不同的时间流速。酒吧内,时间慵懒而温暖,像克里斯·埃利斯指尖缓慢滑过约克·内尔蝴蝶骨上那流转着淡银色微光的动态IP纹身;酒吧外,时间则随着都市的脉搏疾驰,将维度能量潮汐的起伏、理事会文件的堆积,以及埃利奥斯日益成长的痕迹,悄无声息地编织进日常的经纬。
距离那场对抗“虚无之潮”的终极之战,已过去了一段不短不长的时光。创伤在缓慢愈合,生活则在旧的轨迹上,刻下了新的纹路。
克里斯果然将浅棕色的头发留长了些,发尾堪堪扫过肩胛,为他那份历经无尽岁月沉淀下的、混合着漫不经心与致命危险的魅力,增添了几分随性的艺术家气质。他依旧大多数时间窝在暮霭,美其名曰“远程办公”,实则大部分精力都用来干扰他的“戒律者”阁下工作,以及围观那位形态特殊的“房客”。
约克·内尔,第七席“戒律者”,依旧是管理署效率的代名词。深灰色西装笔挺如昔,淡灰色头发一丝不苟,深灰色的眼眸是理事会上令人望而生畏的冰封之境。只有回到暮霭,被克里斯那带着雪茄与旧书气息的怀抱拥住,或是被那声缱绻又恶劣的“漂亮猫咪”骚扰时,那冰层之下才会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涟漪。他依旧会在被惹毛时用脏话问候克里斯的老狐狸祖宗十八代,词汇量丰富得让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克里斯都时常感到“惊喜”,但在泽菲尔、艾维斯,尤其是埃利奥斯面前,他永远是那位冷峻、可靠、偶尔流露笨拙温柔的上司与父亲。
而他们的儿子,埃利奥斯,正处在“梦想家”能力飞速成长和青少年身份认同交织的时期。浅棕色的头发像克里斯,深灰色的眼睛像约克,结合了两位父亲优点的面容日益俊朗,引律掌控力在系统培训和自身努力下稳步提升。他成了史莱姆形态的塔伦最忠实的“坐骑”兼代言人。
是的,塔伦,前任第七席“焰心”,如今那团住在火焰晶石水晶箱里的、橙红色半透明史莱姆,在长出了那对可爱至极的Q弹小短手后,迎来了恢复进程的“新纪元”。
这双小手赋予了她前所未有的“行动力”和“表达欲”。
一个典型的暮霭午后,窗外雨声淅沥。约克在二楼书房处理一批关于重建维度能量税则的提案,克里斯则赖在旁边的沙发上,翻着一本据说记载了某个已湮灭文明饮酒习俗的古籍,实则目光大半都落在约克专注的侧脸上。
楼下吧台,泽菲尔和艾维斯正在为晚间的营业做准备。泽菲尔擦拭着酒杯,奶咖色的头发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柔软,深紫色的眼眸却带着笑意,时不时瞟向身旁的恋人。艾维斯,黑色微卷短发打理得清爽,蓝绿色的眼睛透过圆形金丝无框眼镜,专注地检查着酒柜里各类基酒的库存,手指在终端上快速记录。
“艾维,‘情毒’的基酒快见底了,下次进货记得提醒我多订一些。”泽菲尔凑过去,声音带着点赖皮的笑意,手臂自然地环上艾维斯的腰。
艾维斯侧头看他,镜片后的蓝绿色眼眸温和一片,他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在终端上划过,记录下备注。“知道了,菲尔。”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不过,那款酒……以后还是少调为好。”
泽菲尔眼神一暗,随即用力点头,将下巴搁在艾维斯肩头:“当然!有你在,我什么都不需要了。”他指的是那段艾维斯因遗忘而痛苦,甚至饮下掺杂鸦片酊的“情毒”试图在梦中追寻他模糊影子的黑暗时光。如今记忆复苏,伤痕犹在,却更衬得此刻相守的珍贵。
就在这时,一阵“噗叽噗叽”的、带着明显怒气的声音从二楼角落的水晶箱方向传来。
只见史莱姆塔伦正对着路过她箱子、并试图用指尖戳弄箱壁的克里斯,愤怒地膨胀了一圈身体。那双橙绿异瞳瞪得溜圆,然后,在克里斯饶有兴味的目光注视下,她做出了一个历史性的举动——
她用两只小短手,奋力抱起了水晶箱里一块鸽子蛋大小、边缘圆润的火焰晶石!那晶石对她现在的体型来说不算小,她抱得有些踉跄,整个圆滚滚的身体都跟着摇晃。
克里斯挑眉,笑得像只发现了新乐子的猫科动物:“哟,长本事了?想用这个给我砸个核桃?”
他的话音未落,史莱姆塔伦已经完成了瞄准,用力将怀里的火焰晶石朝着克里斯的方向扔了过去!
“咚!”
一声闷响。晶石当然没能穿透特制的水晶箱壁,只是在内部弹跳了几下,滚落回晶石堆里。但这一掷所表达的愤怒和鄙视,已然淋漓尽致。
“噗叽!!!”(混蛋老狐狸!) 虽然没有声音,但那剧烈的精神波动和叉腰挺身的姿态,完美传递了她的意思。
克里斯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愉悦的大笑,连肩膀都微微耸动。“哈哈哈!看到了吗约克!她真的会用石头丢我了!进步神速啊小焰心!”
约克从数据板上抬起头,冷冷地瞥了一眼这场闹剧,目光在克里斯笑得发红的脸上停留一秒,又落回屏幕上,语气毫无波澜:“无聊。” 但若仔细看,能发现他握着数据板的指尖微微收紧,像是在忍耐笑意。
克里斯却不打算放过他,凑到书桌旁,手臂撑在桌沿,俯身逼近约克:“哪里无聊?我觉得很有趣。你说,等她再恢复点,会不会能凝聚出小火苗来烧我胡子?”
“烧了干净。”约克头也不抬,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批注。
克里斯低笑,气息拂过约克耳畔:“那怎么行?你不是最喜欢蹭我这里了吗?上次是谁抱着我,说‘克里斯,你的胡茬……’”
“闭嘴!”约克耳根瞬间染上薄红,猛地抬头,深灰色的眼眸里燃起熟悉的火苗,“再多说一个字,今晚滚去睡沙发!”
克里斯从善如流地做了一个拉上嘴唇拉链的动作,但青草绿色的眼眸里闪烁的得意和戏谑,比任何语言都更具挑衅性。
这时,埃利奥斯一阵风似的从外面跑回来,少年身上带着雨水的清新气息,浅棕色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额前。他一眼就看到水晶箱里气鼓鼓的塔伦和笑得一脸促狭的克里斯Daddy。
“Daddy!你是不是又欺负焰心姐姐了!”埃利奥斯立刻站到“正义”的一方,跑到水晶箱前,关切地看着里面的橙色团子。
史莱姆塔伦看到埃利奥斯,立刻委屈地“噗叽”几声,用小短手指着克里斯,告状意味明显。
埃利奥斯无奈地看向克里斯:“Daddy……”
克里斯耸耸肩,一脸无辜:“我可什么都没做,是她先动手的。”他指了指箱子里那块“凶器”。
埃利奥斯叹了口气,熟练地打开水晶箱顶盖,伸出双手。史莱姆塔伦立刻欢快地蹦跶到他掌心,用身体蹭了蹭他的手指,然后顺着他的手臂,熟练地一路“爬”到了他的头顶,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好,还不忘朝克里斯的方向甩了一个“胜利者”的眼神。
“我带焰心姐姐去复习今天引律构型课的笔记,她说有几个地方可以帮我优化一下。”埃利奥斯顶着这顶独特的“活体帽子”,对两位父亲说道。
“去吧。”约克淡淡应道,目光扫过儿子和头顶那团温暖的橙色,冰冷的神色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克里斯则笑着挥挥手:“好好学,争取早点超过你爸爸,让他也体验一下被后浪拍在沙滩上的感觉。”
约克冷冷一眼扫过去,克里斯立刻补充:“当然,在我心里,我的漂亮猫咪永远是最厉害的。”
埃利奥斯忍着笑,顶着塔伦上了楼。这样的场景,在暮霭已是常态。
埃利奥斯所在的“梦想家”培训中心,汇聚了来自各个维度、拥有潜力的年轻人。课程内容从基础的引律理论到实战应用,包罗万象。而最近,埃利奥斯带去课堂的“秘密武器”,成了班上公开的秘密。
这天是高级引律能量微操课,课程内容极其枯燥且耗费心神,要求学员们用引律能量构建出复杂且稳定的微观模型。不少学员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大,脸色发白,构建的模型也摇摇欲坠。
埃利奥斯坐在教室后排,眉头紧锁,他构建的一个能量节点始终无法稳定,引律核心因为持续的精细输出而隐隐发胀。就在他感到有些吃力时,头顶的“帽子”动了动。
窝在他淡棕色头发里的史莱姆塔伦,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那双橙绿异瞳专注地盯着埃利奥斯面前那个不稳定的能量模型。然后,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暖波动,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埃利奥斯的引律核心。
一瞬间,那种滞涩和胀痛感减轻了大半。同时,一股精纯而温和的、带着生命之火特性的引导力,如同经验丰富的老手,轻轻“托”了一下那个即将溃散的能量节点。埃利奥斯福至心灵,立刻集中精神,顺着那股引导力重新调整输出,原本岌岌可危的模型瞬间稳定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灵动。
“成功了!”埃利奥斯松了口气,小声对头顶的塔伦说道,“谢谢焰心姐姐!”
史莱姆塔伦发出一个极其轻微的、表示“小意思”的“噗叽”声,懒洋洋地在他头顶蹭了蹭。
坐在埃利奥斯旁边的同学,一个有着水蓝色长发的女孩,此刻正脸色苍白,她构建的冰晶模型正在不断出现裂痕。她羡慕地看了一眼埃利奥斯头顶那团看似在睡觉,实则散发着令人安心气息的橙色史莱姆,小声求助:“埃利奥斯……能不能请……请那位阁下……也帮帮我?我快撑不住了……”
埃利奥斯有些犹豫,看向头顶的塔伦。史莱姆塔伦的橙绿异瞳睁开一条缝,瞥了一眼那个濒临崩溃的冰晶模型,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又是一股极其细微的温暖波动扩散开来,如同暖流般拂过那个水蓝色头发女孩的引律核心。
女孩浑身一颤,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原本即将碎裂的冰晶模型迅速弥合裂缝,稳定了下来。她惊喜交加,连连对着埃利奥斯小声道谢。
渐渐地,班上不少精神力消耗过大的同学,都若有若无地朝着埃利奥斯的方向靠拢。塔伦倒也来者不拒,只要感知到附近有引律核心即将失控或者精神力枯竭的迹象,便会散播出那温暖平和的波动进行安抚和引导。她就像一个人形的顶级稳定器和辅助核心,无声无息地帮大半学员渡过了这堂高难度课程。
授课的老师,一位严肃的中年“梦想家”,早就注意到了后排的异常。他自然是知道塔伦身份的,对于这位前任第七席以如此形态出现在课堂,并“协助”学员,他选择了默许甚至乐见其成。毕竟,能让这些年轻人在安全范围内体验到更高层次的引导和安抚,对他们的成长大有裨益。
然而,并非所有意外都能被轻易化解。
几天后的一堂引律对抗实践课上,一名学员因为求胜心切,在构建攻击性引律时,擅自叠加了两种属性相冲的高阶符文。在能量交汇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名学员的引律核心因为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能量反噬,猛地剧烈震颤,引律能量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失控暴走!一道混杂着赤红与幽蓝的、极不稳定的能量流从他手中迸发,不仅击碎了他的防护屏障,还朝着邻近的几名学员无差别地散射而去!
“小心!”授课老师脸色大变,立刻出手试图压制,但那失控的能量混合了两种冲突属性,异常狂暴且难以捕捉。
事发突然,埃利奥斯离得不远,他下意识地就想构建防御屏障保护身边的同学。但他头顶的史莱姆塔伦反应更快!
几乎在能量失控的同一毫秒,那团一直懒洋洋窝着的橙色史莱姆瞬间绷直了身体!橙绿异瞳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她甚至来不及“通知”埃利奥斯,整个身体从埃利奥斯头顶弹射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橙红色的流光,直冲向那道最粗壮、最危险的混合能量流!
“焰心姐姐!”埃利奥斯惊恐地大喊。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史莱姆塔伦没有选择硬碰硬的对撞。她的身体在空中极致舒展,那双小短手快速舞动,引动的并非她全盛时期的毁灭之火,而是精妙到毫巅的、属于第七席“戒律者”前任对能量规则的深刻理解与掌控!
她就像一枚活体的、拥有自我意识的超导符文,精准地“切入”了那道混乱能量流的核心。橙红色的身体瞬间被赤蓝两色能量包裹、撕扯,但她死死地稳定住自身的结构,用自身纯粹的火元素本质和强大的规则掌控力,强行“梳理”着那些冲突的能量!
“滋啦——噗嗤!”
令人牙酸的能量湮灭声响起。史莱姆塔伦的身体在剧烈颤抖,颜色明暗不定,甚至边缘处有些许凝胶状物质被能量剥离、汽化。但她硬是没有后退半步,以自身为容器和熔炉,将那股足以重创数名学员的狂暴能量,大部分约束、中和、导引向了无害的方向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