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维斯整理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蓝绿色的眼眸透过镜片,看着前方虚空中的某一点,沉默了几秒,才低声开口,声音有些飘忽:“……以前,照顾过弟弟妹妹。”
泽菲尔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听艾维斯提起家人。在他的认知里,艾维斯一直是孤身一人,像一座沉默的、封闭的岛屿。他收紧手臂,将脸颊贴在艾维斯温热的背脊上,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知道,艾维斯愿意说这一点点,已经是极大的信任和敞开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泽菲尔充分见识到了艾维斯在育儿方面的“天赋异禀”。冲奶粉、喂奶、拍嗝、换尿布、哄睡……艾维斯做起来有条不紊,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精准和耐心。克莱尔似乎也格外眷顾他,只要在他怀里,就格外安静乖巧,那双黄晶色的大眼睛常常好奇地追随着艾维斯的身影,偶尔还会对他露出无齿的笑容,发出“咯咯”的轻笑声。
泽菲尔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目瞪口呆.jpg”和“试图帮忙但总是帮倒忙”的状态。他不是差点打翻奶瓶,就是被突然喷发的“童子尿”袭击,或者在试图给克莱尔换衣服时把自己和婴儿缠在一起。每当这时,艾维斯总会及时出现,沉默而高效地解决麻烦,然后递给泽菲尔一个“你还是坐着比较好”的眼神。
泽菲尔倒也不气馁,反而觉得这样的艾维斯……格外有魅力。他坐在沙发边,看着艾维斯抱着克莱尔在客厅里慢慢踱步,低声哼唱着一段他从未听过的、旋律舒缓的调子,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给艾维斯黑色的微卷短发和怀中的婴儿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这一幕,安静,美好,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温暖,让泽菲尔的心脏像是被泡在温热的蜂蜜水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想起很久以前,在他们还上大学、泽菲尔的身体尚未被病魔彻底侵蚀的时候,他们也曾玩笑般地讨论过未来,讨论过是否要领养一个孩子。那时艾维斯总是沉默居多,只是握着他的手,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泽菲尔一度以为,艾维斯并不喜欢孩子。
现在看来……他似乎错了。
“艾维,”泽菲尔忍不住轻声开口,深紫色的眼眸里漾着温柔的光,“你看,克莱尔多喜欢你。”
艾维斯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怀里已经再次入睡的克莱尔,小家伙的呼吸均匀绵长,小拳头松松地握著,依偎在他胸前。他抬起头,看向泽菲尔,镜片后的蓝绿色眼眸中,那惯常的平静冰层似乎融化了些许,流露出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有温柔,有怀念,或许……还有一丝深藏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渴望。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泽菲尔身边坐下,将熟睡的克莱尔轻轻放进他怀里。
泽菲尔身体一僵,瞬间手足无措起来:“诶?等等,艾维,我、我不行的……”他怕自己笨手笨脚吵醒孩子。
“抱着就好。”艾维斯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他调整了一下泽菲尔的姿势,让克莱尔能舒服地躺在泽菲尔臂弯里。
泽菲尔低下头,看着怀中这个柔软、温暖、散发着奶香的小生命。克莱尔睡得香甜,小嘴微微嘟着,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这是塔伦和爱丽丝的女儿,一个流淌着“梦想家”与人类血脉的、奇迹般的存在。一种奇异的、混杂着保护欲和难以言喻的感动的情绪,涌上泽菲尔心头。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克莱尔粉嫩的脸颊,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
艾维斯坐在他身边,安静地看着这一幕。他看着泽菲尔抱着孩子时那笨拙却无比温柔的神情,看着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温暖朦胧的轮廓。记忆中某些尘封的、模糊的碎片,似乎在这一刻被悄然触动。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时空,另一种可能……如果当年没有那场疾病,没有那次绝望的交换,他和菲尔,是否也能拥有这样平凡而珍贵的时刻?
他的目光落在泽菲尔奶咖色的头发上,那里跳跃着细碎的金色光斑。他伸出手,轻轻将泽菲尔额前一缕不听话的头发拨到耳后,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泽菲尔抬起头,对上艾维斯的视线。四目相对,空气中流淌着无声的默契与深沉的情感。不需要言语,他们都明白,怀中这个意外到来的小生命,正在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缝合着他们之间因漫长时光和生死相隔而产生的、细微却存在的裂痕。
“她真可爱,对吧,艾维?”泽菲尔的声音轻得像梦呓。
艾维斯凝视着他,蓝绿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星辰坠落,融化在一片温柔的蔚蓝之中。他极轻地、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点头。
“嗯。”
这一刻,公寓里安静得只剩下克莱尔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伦敦隐约传来的、属于尘世的喧嚣。在奶香与阳光交织的空气里,某些新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悄然生长。
而暮霭酒吧那边,克里斯终于如愿以偿地将他那累极了的“漂亮猫咪”重新哄睡,并且严格贯彻了“不让任何人打扰”的原则,连埃利奥斯回来都被他三言两语打发去了培训中心宿舍暂住。
至于水晶箱里那位“罪魁祸首”?
橙红色的史莱姆依旧在火焰晶石的滋养下沉睡,对因为她一时精力不济而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毫无所知。
属于“戒律者”与“守秘人”,以及暮霭酒吧所有人的、鸡飞狗跳又温暖治愈的生活,仍在继续。而克莱尔的到来,无疑为这幅本就斑斓的画卷,添上了最为柔软而明亮的一笔。未来的日子,或许还会有更多的意外与挑战,但只要彼此相伴,便是风雨亦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