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咒4

"无论如何，明天我们必须摧毁骨匣。"苏雨最终说道，"即使不能彻底消灭傩面教，至少能阻止骨咒仪式。"

许辰点点头，但内心隐隐不安。梦中那个红裙女人与母亲相似的面容让他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她是否就是上一任骨女，母亲的亲人？而自己体内流淌的骨血，是否注定要完成那个未尽的仪式？

满月当天，两人整装待发。苏雨穿了一件贴身的黑色皮衣，左臂伤口处贴着那块血盟皮面具；许辰则尽量遮掩右手上的黑色纹路，胸前的面具碎片被小心地藏在内袋中。

铝合金箱子里的法器已经变得面目全非：铜铃长出了尖刺，木梳的齿变成了细小的骨头，铜钱上浮现出痛苦的人脸，绣花鞋自己走动，铜镜则完全变成了一扇"窗户"，透过它能看到祭坛的景象——红裙女人正在准备仪式。

"记住计划。"苏雨检查装备，"我们分头行动。你正面吸引注意，我绕后破坏骨匣。血盟会让我们共享力量，但也会共享伤害，所以......"

"所以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成。"许辰苦笑，"真是鼓舞人心的计划。"

苏雨罕见地笑了笑："乐观些，也许是我们都死呢。"

傍晚时分，两人驱车返回莫家村。越靠近村子，许辰右手上的纹路就越活跃，像无数小虫在皮肤下爬行。胸前的面具碎片则越来越冷，母亲的声音时断时续，似乎在努力对抗着什么。

当车子停在村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冷气——

整个村子被一层半透明的红雾笼罩，所有房屋的门窗大敞，里面空无一人。村中央的骨血堂上空悬浮着一个巨大的血色漩涡，隐约可见十三道黑影在其中挣扎。

"仪式已经开始了。"苏雨声音紧绷，"我们得快点。"

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过空荡荡的村子，每走一步，许辰都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的内脏。红雾中有模糊的人形时隐时现，但并未阻拦他们。

骨血堂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一片漆黑。许辰刚要迈步进入，胸前的面具碎片突然爆发出一阵刺骨的寒意，母亲的声音清晰响起："辰辰，等等！"

许辰猛地拉住苏雨："不对劲。"

话音刚落，大门突然自动关闭，骨血堂的墙壁开始蠕动，无数人骨从墙面上凸出，形成一张张痛苦尖叫的脸。地面震动，一个巨大的骨制手臂破土而出，抓向两人。

"跑！去古井！"许辰拽着苏雨向后院冲去。

骨血堂"活"了过来，整栋建筑扭曲变形，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当他们冲到后院时，古井周围的土地已经裂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它想让我们下去。"苏雨警惕地说。

"没得选。"许辰看向自己已经完全变成黑色的右手，"它在召唤我。"

两人谨慎地沿阶梯下行，发现隧道比上次更加潮湿阴暗，墙壁上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散发出铁锈般的血腥味。随着深入，许辰开始听到微弱的心跳声，起初以为是自己的，但很快意识到它来自更深处，而且不止一个——是十三个心跳，十三个活祭。

隧道的尽头不再是那个骨制拱门，而是一张由人骨拼成的巨大面孔，嘴巴大张着作为入口。穿过"口"的瞬间，许辰感到一阵眩晕，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膜。

地下洞穴完全变了样。祭坛扩大了数倍，十三根石柱上的干尸换成了活人——正是莫家村失踪的村民，包括小翠和莫老三。他们被骨链捆绑，胸口微微起伏，但眼神空洞，显然灵魂已被抽离大半。

祭坛中央站着红裙女人，这次许辰看清了她的容貌：与母亲相似，但更加苍老狰狞，脸上布满黑色纹路。她手中捧着骨匣，匣盖已经半开，黑雾如触手般伸出，缠绕在十三个活祭身上，从他们口中吸取着白色的光点——灵魂的精华。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祭坛上空悬浮着六个面具，分别对应傩面教的六个分支。每个面具下方都有一道黑雾与骨匣相连，仿佛正在充能。

"来了，骨血之子。"红裙女人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还有皮相守护者。正好凑齐最后的祭品。"

许辰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黑色纹路如蛇般扭动。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推向祭坛，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抵抗。苏雨想拉住他，却被另一股力量掀翻在地。

"别反抗，孩子。"红裙女人柔声说，"完成你的使命。三十年前，你母亲背叛了我们，现在该由你来纠正这个错误。"

许辰被强行按在祭坛前跪下，右手自动伸向红裙女人递来的骨刀。他的意识清醒，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仿佛那些黑色纹路已经接管了他的神经系统。

"许辰！"苏雨从地上爬起来，左臂的血盟皮面具开始发光，"记住血盟！"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许辰集中全部意志力，试图夺回身体控制权。就在这时，胸前的面具碎片爆发出一阵刺骨的寒意，母亲的声音如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辰辰，她是我的姐姐林素梅！不要相信她的谎言！"

这个信息让许辰如遭雷击。红裙女人竟是母亲的姐姐，他的亲姨母？

"聪明的妹妹，死了还要碍事。"红裙女人——林素梅冷笑一声，一把扯开许辰的衣领，露出那半块面具碎片，"这次我会彻底消灭你。"

她伸手抓向碎片，却在触碰的瞬间发出一声惨叫。碎片爆发出一道蓝光，将她击退数步。许辰趁机夺回部分控制权，挣扎着站起来。

"苏雨，现在！"

苏雨早已做好准备。她撕下左臂的血盟皮面具，将其贴在铜镜上，同时摇响铜铃。两种法器的力量通过血盟产生共鸣，一道红光射向祭坛上空的六个悬浮面具。

林素梅发出愤怒的尖啸，骨匣中涌出更多黑雾，化作实体向她汇聚，很快形成一个三米高的巨人。与此同时，十三个活祭同时发出痛苦的呻吟，更多的白色光点从他们口中被抽出。

"阻止她！"许辰对苏雨大喊，"我去救活祭！"

他冲向最近的石柱——绑着小翠的那根。黑色纹路赋予他的右手异常的力量，轻易扯断了骨链。小翠软绵绵地倒下，但胸口仍有起伏。

林素梅化身的黑雾巨人挥动巨掌拍向许辰。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光从铜镜射出，击中巨人的手臂，使其暂时消散。

"快！"苏雨咬牙维持着法器的力量，"我撑不了多久！"

许辰加速解救其他活祭，每救下一个，骨匣的力量就减弱一分。当他救到第七个人时，整个洞穴突然剧烈震动，祭坛中央裂开一道缝隙，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升起。

"晚了......"林素梅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七情面具即将苏醒！"

裂缝中缓缓升起一个水晶棺椁，里面躺着一具穿着古老服饰的干尸，脸上戴着一个纯白色的面具，上面没有任何五官，只有七个小小的凹坑，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傩面教主......"苏雨的声音充满恐惧，"第七分支的源头！"

许辰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即使不了解傩面教的历史，他也能感受到那个白色面具蕴含的可怕力量。更糟的是，他体内的黑色纹路正疯狂地向心脏蔓延，仿佛在响应那个面具的召唤。

"辰辰......"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虚弱，"只有......一个办法了......"

一段记忆突然涌入许辰脑海：童年时，母亲曾给他讲过一个故事，关于爱与牺牲如何打破最强大的诅咒。当时他以为那只是个童话，现在明白了，那是母亲在告诉他破解骨咒的方法。

"苏雨！"许辰冲向祭坛，"把皮面具给我！"

苏雨没有犹豫，将铜镜上的皮面具撕下扔给他。许辰接住的瞬间，用骨刀划开自己的左手掌心，让鲜血浸透皮面具，然后将其贴在白色面具上。

"不！"林素梅的尖啸几乎震破耳膜。

皮面具一接触白色面具就燃烧起来，发出耀眼的金色火焰。火焰顺着黑雾蔓延，很快吞噬了整个黑雾巨人。林素梅的身影在火焰中扭曲变形，逐渐显露出真容——一个与许辰母亲极为相似，但被仇恨和疯狂扭曲的脸。

"为什么......"她不甘地嘶吼，"素心，你宁愿魂飞魄散也要阻止我吗......"

许辰胸前的面具碎片突然化为齑粉，一道淡蓝色的光从中飞出，融入金色火焰。火焰瞬间暴涨，将白色面具完全包裹。面具下的干尸剧烈挣扎，最终在一声非人的尖叫声中化为灰烬。

失去了力量源泉，骨匣啪的一声闭合，从祭坛上滚落。悬浮的六个面具一个接一个爆裂，黑雾如无头苍蝇般乱窜，最终消散在空气中。十三个活祭中的幸存者纷纷倒地，开始有了微弱的自主呼吸。

洞穴顶部开始崩塌，巨石不断坠落。

"走！"许辰拉起精疲力竭的苏雨，向出口冲去。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隧道时，一块巨石从上方砸下，直冲苏雨头顶。许辰想拉开她，却为时已晚——

千钧一发之际，苏雨猛地推开许辰，自己却被巨石砸中下半身。鲜血瞬间浸透了地面。

"不！"许辰跪在她身旁，徒劳地试图抬起巨石。

苏雨的脸色迅速灰败，但眼神依然清醒。"血盟......"她艰难地说，"我们......还是连在一起的......"

许辰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她死在这里，他也活不成。

"那就一起死。"许辰固执地说，继续尝试搬动巨石。

苏雨摇摇头，突然用最后的力气扯下脖子上一直戴着的皮吊坠，塞进许辰手中："不......傩面教......必须有人......记住......"

她颤抖的手指在吊坠上按了一下，皮面具突然展开，变成一块巴掌大的皮肤，上面布满了细小的符文。

"我的皮......给你......"苏雨的声音越来越弱，"切断......血盟......活下去......"

她抓住许辰的右手，将那块皮按在他的黑色纹路上。一阵刺目的红光后，许辰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被切断了，黑色纹路停止了向心脏的蔓延，但也没有消退。

苏雨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手缓缓垂下。她的眼睛依然睁着，但生命的光芒已经消散。

洞穴崩塌在即，许辰不得不放下苏雨的遗体，抓起皮吊坠和骨匣向出口冲去。当他跌跌撞撞地爬出古井时，身后的骨血堂已经完全坍塌，扬起漫天尘土。

月光下，许辰独自站在废墟前，右手上的黑色纹路已经固定，不再蔓延但也永不消退。皮吊坠静静躺在他的掌心，上面还残留着苏雨的温度。

胸前的面具碎片已经消失，母亲的声音也不再响起。但许辰知道，她的灵魂终于得到了安息。

至于他自己——许辰看向远处的地平线，那里，第一缕晨光正穿透云层——他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傩面教还有五个分支存活于世，而他现在是唯一知道如何阻止它们的人。

皮吊坠在晨光中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他肩上的责任。许辰将它戴回脖子上，转身走向晨光中的吉普车。

在他身后，废墟的阴影里，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静静站立，没有五官的脸"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