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辰的右手能闻到血的味道。
自从莫家村回来后,这种诡异的能力就与日俱增。此刻站在拥挤的地铁车厢里,隔着三个乘客和一个背包,他仍能清晰地嗅到那个女孩手腕创可贴下的血腥气——新鲜的、带着一丝甜味的O型血。
许辰将右手更深地插进口袋,黑色皮手套掩盖了那些已经蔓延到指尖的纹路。这些纹路在莫家村一战后停止了扩散,却开始赋予他各种令人不安的能力:夜视、敏锐的嗅觉,以及最可怕的——偶尔能听到他人的心跳声。
"下一站,朝阳门。"
地铁广播将他从思绪中拉回。许辰抬头,透过车窗的倒影,他看到自己右眼的瞳孔边缘那圈暗红色更加明显了。这让他想起苏雨临死前说的话:"傩面教必须有人记住。"
出站后,许辰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作室。三个月来,他几乎足不出户,全身心投入对傩面教的研究。周瑾和苏雨留下的资料堆满了整个房间,而那块吸收了两人血液的皮吊坠则被他贴身携带,成为与傩面教力量抗衡的唯一依仗。
工作室门口站着一个人。
许辰放慢脚步,警惕地观察着这个不速之客。那是个年轻女性,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黑发扎成利落的马尾。她背对着许辰,正专注地看着手机,脚边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
"请问找谁?"许辰在五步外停下。
女孩闻声转身,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和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右眼下方的泪痣,位置与苏雨的一模一样,只是略小一些。
"许辰先生?"她的声音清脆悦耳,"我是姜晚秋,周瑾教授的学生。苏雨学姐曾提起过我吗?"
许辰的神经瞬间绷紧。苏雨从未提过任何同学,而且这个时机太过巧合。
"证明一下。"他冷淡地说,右手在口袋里悄悄握紧了皮吊坠。
姜晚秋不慌不忙地从背包侧袋取出一个信封:"周教授留给我的。他说如果有一天他遭遇不测,就把这个交给你。"
信封上是周瑾熟悉的笔迹:"致许辰,当你看到这封信时,血祭可能已经开始了。"
许辰的血液瞬间变冷。他快速打开门锁,示意姜晚秋进屋。
工作室里一片狼藉,资料和书籍堆得到处都是,中央的白板上贴满了照片和笔记,用红线连接成复杂的网络。最显眼的位置钉着七张图片,分别标注着傩面教七个分支的名称,其中"引魂"和"骨咒"被打上了红叉。
姜晚秋环顾四周,目光在每一处细节上停留,最后定格在白板上:"你比周教授预计的进度要快。"
许辰没有接话,而是直接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页笔记。照片上是一个湘西风格的古老村寨,背景是雾气缭绕的山峦;笔记则记录了周瑾对"血祭"分支的调查,最后一行用红笔圈出:"血池复苏,七尸为引,满月之夜,血祭重生。"
"这是什么意思?"许辰指着最后一行。
姜晚秋放下背包,从里面取出一个笔记本电脑:"三个月前,湘西沅陵县一个叫'落魂寨'的村子突然与外界失联。当地派去的调查组有去无回,最后出动武警,发现全村人都......"她停顿了一下,"都变成了血奴。"
"血奴?"
"血祭分支的傀儡。"姜晚秋打开电脑,调出一段模糊的视频,"他们的血液被部分替换成血池中的'圣血',行为受血祭主司控制。"
视频中,一群面色惨白的村民围着一个圆形水池机械地行走,池水呈现出不自然的猩红色。突然,所有人同时转头看向镜头,眼睛血红一片。
许辰的右手突然刺痛,黑色纹路在手套下蠕动。视频中的画面唤醒了他最近的噩梦——在梦里,他站在类似的池子中央,周围漂浮着七具尸体。
"为什么找我?"许辰关掉视频,"官方应该已经处理了。"
姜晚秋摇摇头:"表面上是处理了。寨子被封锁,村民被隔离治疗。但两周前......"她调出另一张照片,"血池又出现了,在另一个村子。"
照片上的血池比视频中更大,池边摆放着七具动物尸体,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
"周教授认为这只是开始。"姜晚秋卷起左袖,露出手臂内侧——那里布满了细密的红色纹路,像是血管浮现在皮肤表面,"血祭分支正在复活他们的主司,需要七个活祭。前六个已经准备好了,我是第七个。"
许辰盯着那些红色纹路,它们与自己手上的黑色纹路如此相似,却又截然不同:"你是血祭分支的人?"
"曾经是。"姜晚秋放下袖子,"我母亲是上一任血祭主司。她死后,按照传统我应该继承这个位置,但我逃走了。现在他们找到了新的主司人选,但需要我的血来完成仪式。"
许辰的右手又开始刺痛,这次更加剧烈。他走向工作台,倒了两杯水,趁机调整呼吸:"周瑾还说了什么?"
"血祭是傩面教七个分支中第二强大的,仅次于七情。"姜晚秋接过水杯,但没有喝,"它通过血液传递力量和控制他人。周教授相信,如果能阻止血祭复活,就能延缓整个傩面教的复苏。"
她打开背包,取出一个金属盒子:"这是他留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
盒子里是一把古老的青铜匕首,刃身上刻满了与许辰手臂纹路相似的符文。拿起它的瞬间,许辰感到一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暂时缓解了黑色纹路的刺痛。
"斩灵刀。"姜晚秋轻声说,"周教授从一座汉代墓葬中发现的,专门克制傩面教的力量。"
许辰将匕首放在灯光下细看,刃身反射的光线在墙上投下奇怪的影子,像是某种文字。
"我们需要去落魂寨。"他突然说,"如果血祭真的在复活,必须在下一个满月前阻止它。"
姜晚秋点点头,似乎早料到这个决定:"我已经准备好了所有装备。明天一早有车去沅陵。"
许辰看向窗外,夜色已深。最近他总是避免在夜晚工作,因为黑暗会让黑色纹路更加活跃。但今晚,他有种预感,梦境会带给他更多信息。
"你睡客房。"他指向走廊尽头,"明天五点出发。"
姜晚秋道了谢,拎起背包离开。许辰注意到她走路时几乎没有声音,像一只猫。
工作室重归寂静,许辰取出皮吊坠放在桌上,与青铜匕首并排。两件物品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仿佛有生命般互相呼应。
他翻开周瑾的笔记,仔细阅读关于血祭的每一行字。根据记载,血祭分支通过特殊的血池仪式赋予信徒控制血液的能力,最强的主司甚至能隔空抽干一个人的血液。最可怕的是,被血祭杀死的人,灵魂会永远困在血池中,成为主司的力量源泉。
许辰的视线落在最后一段上:"血祭主司复活需七具活祭,排列成北斗状,以血亲之血为引......"
他猛地想起姜晚秋手臂上的红色纹路,和她说的"我是第七个"。如果她真的是血祭主司的血亲,那么这场旅行的危险程度远超想象。
窗外,一轮近乎圆满的月亮从云层中露出脸来。许辰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黑色纹路似乎在月光下获得了生命,缓缓向手腕蔓延了一小段。
他戴上手套,遮住这不祥的变化,却遮不住脑海中那个越来越清晰的声音——一个陌生的女声,轻柔却充满诱惑:
"来吧,骨血之子,血池在等待你......"
许辰摇摇头,强迫自己专注于笔记。明天他们将前往一个可能充满危险的地方,而他甚至不确定能否信任这位自称姜晚秋的女孩。
唯一确定的是,傩面教的阴影从未远离,而他的命运早已与这个古老邪教纠缠在一起,无法分割。
夜深了,许辰伏在桌上沉沉睡去。皮吊坠和青铜匕首在月光下微微发光,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声的交流。
窗外,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没有五官的脸上缓缓裂开一道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