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窄巷困局，狼狈初盟**
清河镇后巷狭窄而幽深，弥漫着潮湿的青苔味和堆积杂物散发的淡淡霉气。阳光吝啬地洒下几缕，勉强照亮了挤在墙角、姿态各异的四人，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浓浓尴尬与火药味。
“都怪你这贼鸟！”**凌虚**气得脸色发青，指着停在对面墙头、正歪着小脑袋用喙梳理羽毛的**阿翎**，“快把符箓和香囊还我！”他腰间的符箓袋瘪了一大块，那串至关重要的“五雷镇邪符”踪影全无，更别提被阿翎叼走的那个锦囊了。没了主符，他感觉自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底气泄了大半。
阿翎“啾啾”叫了两声，声音清脆，带着明显的得意和挑衅。她爪子下按着的，正是那个绣着缠枝莲纹、缀着流苏的精美锦囊，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显得流光溢彩。至于符箓？早不知被她丢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好了，道长，事已至此，急也无用。”**玄度**的声音依旧平和，但细看之下，他清俊的眉宇间也带着一丝无奈。他僧衣的袖口被朝颜紧张地攥得发皱，而朝颜本人则像只受惊的兔子，紧紧贴在他身后，只露出半张苍白的小脸，警惕又害怕地盯着凌虚。
“你这和尚！”凌虚的怒火转向玄度，“好端端地护着这花妖作甚？若非她撞翻酒坛，引来混乱，这贼鸟又怎会趁乱得手？人妖殊途，你身为佛门弟子，难道不懂？”
“阿弥陀佛。”玄度单手立掌，“众生平等，皆有佛性。这位…女施主，”他斟酌了一下对朝颜的称呼，“气息纯净，灵光未泯，并无作恶之相。方才之事，实属无心之失。道长以‘妖’之一字便欲打杀，未免有失偏颇。”
“无心之失？”凌虚指着巷口方向，“那摊主的酒坛不是她撞的？损失谁来赔？还有我的符箓！”他越说越气，手又按上了桃木剑柄。
“赔…赔就赔！”**朝颜**鼓起勇气，从玄度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声音虽小却带着倔强，“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我可以想办法赚钱赔给他！但是，但是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抓我！”她想起那些被道士收走的妖怪传闻，打了个寒颤。
“赚钱？你一个刚化形的小妖，拿什么赚钱？去偷？去骗？”凌虚嗤之以鼻。
“你！”朝颜气得脸颊通红，眼圈也红了。
“啾！啾啾啾！”墙头的阿翎突然急促地叫了起来，小脑袋转向巷口方向，翅膀不安地拍打着。
**二、追兵骤至，锦囊生变**
几乎同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粗鲁的吆喝声从巷口传来：
“在那边！刚才看到那贼和尚和那黄裙子丫头跑进这条巷子了！”
“还有那个背剑的小道士！肯定是一伙的！”
“敢砸了王老五的酒摊还想跑？抓住他们！还有那只偷东西的贼鸟！”
是那卖雄黄酒的摊主，纠集了几个镇上的泼皮混混追过来了！显然是看到他们躲进了这条死胡同。
“糟了！”凌虚脸色一变，顾不得再和玄度、朝颜争执，迅速转身面向巷口，拔剑出鞘，摆出防御姿态。他虽然恼恨阿翎，但此刻更不愿被凡人当作贼人扭送官府，那简直是奇耻大辱。
玄度也神色一凝，将朝颜护得更紧了些。他虽不惧凡人，但也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更不想暴露朝颜的身份。
“快！抓住他们！”几个手持棍棒的泼皮已经冲到了巷口，凶神恶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啾——！”阿翎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像是被什么惊到了，猛地从墙头飞扑下来，目标却不是巷口，而是朝颜！它爪子一松，那个精美的锦囊直直地朝着朝颜怀里落去！
朝颜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锦囊的瞬间——
“嗡！”
异变陡生！
那锦囊突然爆发出极其微弱、却让在场所有“非人”存在都感到心悸的波动！一股阴冷、污秽、充满怨憎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毒蛇，猛地从锦囊中窜出，狠狠噬向朝颜纯净的草木妖灵！
“啊！”朝颜如遭电击，惨叫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如纸，捧着锦囊的手剧烈颤抖，仿佛那锦囊变成了烧红的烙铁！她身上原本清雅的花香骤然变得混乱，一丝丝肉眼难以察觉的灰黑色气息开始缠绕她的指尖，并试图向上蔓延！
“妖气？不对！是秽气！”凌虚离得近，看得分明，脸色剧变。这绝不是朝颜自身的妖气，而是某种极其歹毒的、能污染灵体的邪秽之气！这锦囊有问题！
玄度反应极快，在朝颜惨叫的同时，他指尖已凝聚起一点微弱的金色佛光，迅疾无比地点向朝颜的眉心，低喝：“定心！凝神！”一股温和却坚韧的力量强行护住朝颜的心神，暂时阻断了秽气的快速侵蚀。
但朝颜的状态明显不对，她眼神涣散，身体发软，全靠玄度支撑才没倒下。那阴冷的秽气如同跗骨之蛆，在她灵体内左冲右突，带来撕裂般的痛苦。
“是那锦囊！快丢掉它！”凌虚急道，也顾不上什么“妖”不“妖”了，这秽气的歹毒让他都感到心惊。
玄度正要伸手去拂开朝颜手中的锦囊，巷口的泼皮们已经冲到了近前。
“他们在搞什么鬼？”
“管他呢！先抓住再说！”
“上！”
棍棒带着风声砸落！
**三、雄黄显异，佛道初合**
“哼！找死！”凌虚此刻憋了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泄，见棍棒袭来，眼中厉色一闪。他虽然丢了主符，但一身道门功夫还在。桃木剑虽不锋利，灌注灵力后却势大力沉。只见他身形灵动，剑走偏锋，或格或挡，剑脊精准地拍在几个泼皮的手腕、肩窝处。
“哎哟！”
“我的手！”
“这小道士好大的力气！”
几个泼皮顿时痛呼连连，棍棒脱手。凌虚并未下重手，只是让他们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但动作干净利落，瞬间就放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三人。
玄度一手扶着摇摇欲坠的朝颜，另一手也没闲着。他僧袍大袖一挥，一股柔和却沛然的劲风平地而起，如同无形的墙壁，将后面冲上来的泼皮连同那个骂骂咧咧的摊主一起推得踉跄后退，跌倒在地，摔作一团。
墙头的阿翎焦急地扑棱着翅膀，“啾啾”叫着，似乎在为朝颜担心，又像是在催促他们快走。
“走！”玄度当机立断，扶住朝颜，对凌虚低喝一声。朝颜的状态很不好，必须尽快找个安全地方帮她压制那诡异的秽气。
凌虚也明白事态严重，狠狠瞪了一眼地上哼哼唧唧的泼皮和摊主，又复杂地看了一眼痛苦不堪的朝颜和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锦囊，一咬牙：“跟我来！我知道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他毕竟在镇上转悠过，比初来乍到的玄度熟悉地形。
玄度点头，扶着几乎半昏迷的朝颜，跟着凌虚快速向巷子另一头跑去。阿翎也立刻振翅跟上，在低空盘旋引路。
刚跑出几步，玄度目光扫过之前被撞翻酒坛、流淌着雄黄酒液的地面。他心中一动，脚步微顿，迅速弯腰，用僧衣的衣角在那滩混合着泥土和酒液的污渍中用力一浸！
浸透了雄黄酒的僧衣一角，散发出浓烈而独特的辛辣气味。
“你干什么？”凌虚不解。
玄度没有回答，只是将那浸湿的衣角迅速捂在朝颜紧攥着锦囊的手背上！
“滋啦——！”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的声音响起！朝颜手背上缠绕的灰黑色秽气像是遇到了克星，猛地一缩，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尖啸！那锦囊散发的阴冷气息也为之一滞！
雄黄，本就具有辟邪驱秽之效！沾染了雄黄酒的僧衣，在玄度刻意引导的微弱佛力加持下，竟对这诡异的秽气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克制效果！
朝颜痛苦紧锁的眉头似乎稍稍舒展了一丝，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那股被疯狂侵蚀的感觉减轻了些许。
凌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古板的和尚，应变如此之快，手段也如此…务实？竟然想到用凡间的雄黄酒结合佛力来应急。这和他印象中只知念经打坐的和尚不太一样。
“快走！”玄度催促道。
凌虚不再多问，转身带路。三人一鸟（阿翎在空中）在狭窄曲折的巷弄中快速穿行，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和骂声。他们暂时摆脱了凡人的纠缠，但那个带来灾祸的锦囊，以及朝颜体内肆虐的秽气，却成了更迫在眉睫的危机。佛与道，僧与妖，在这突如其来的共同威胁面前，被迫结成了短暂而微妙的同盟。
**四、荒祠暂避，疑云丛生**
凌虚带他们来到的地方，是镇子边缘一座早已荒废多年的山神祠。残破的院墙爬满藤蔓，正殿的屋顶塌了小半边，露出朽坏的梁木，神像蒙尘，蛛网遍布，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陈腐的味道。虽然破败，但胜在偏僻无人，是个暂时藏身的好地方。
三人进入还算完好的偏殿。玄度小心翼翼地将朝颜扶坐在一堆还算干净的干草上。朝颜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身体时不时地轻微抽搐。那灰黑色的秽气虽然被雄黄酒暂时压制，并未继续蔓延，但依旧盘踞在她灵体内，如同潜伏的毒瘤。
阿翎落在朝颜身边，用小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发出担忧的“咕咕”声。
玄度顾不上清理僧衣上的污渍，立刻盘膝坐在朝颜对面，双手结印，口中低诵梵音。柔和的金色佛光自他掌心流淌而出，如同温暖的溪流，缓缓注入朝颜的眉心，试图净化她体内的秽气，稳固她动荡的妖灵。
凌虚站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他握着桃木剑的手紧了又松。按理说，他应该趁此机会收妖，或者至少阻止和尚救助妖物。但刚才那诡异秽气的爆发，以及朝颜痛苦的模样，让他无法再将对方简单地视为“为祸人间”的妖孽。而且，那锦囊…
他的目光转向被朝颜无意识松开、掉落在地上的那个精美锦囊。此刻，它静静地躺在干草上，外表依旧华丽，但凌虚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那股阴冷歹毒的秽气并未消散，只是蛰伏了起来，如同一条沉睡的毒蛇。
他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张普通的“驱邪符”，小心翼翼地用剑尖挑开锦囊的系带，警惕地看向里面。
锦囊内部，并非香料或寻常物品。里面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材质奇特的暗黄色皮纸，上面用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液般的颜料画着一个极其扭曲怪异的符文。那符文仅仅看一眼，就让人感觉心神不宁，充满了怨毒与诅咒的气息！皮纸边缘，还有几根缠绕着的、干枯发黑的毛发。
“这是…‘怨诅秽符’？！”凌虚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而且是极阴毒的炼法！以枉死之人的怨念精血混合其毛发为引，封入特制的符皮…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普通的香囊里？！”他瞬间明白了朝颜为何会中招。花妖本体纯净，对这种至阴至邪的秽气最为敏感，也最易被侵蚀。若非玄度反应快用雄黄酒压制，加上佛力护持，这小花妖恐怕顷刻间就会被秽气污染灵根，轻则修为尽毁灵智蒙昧，重则直接化为只知杀戮的秽妖！
这绝非巧合！那个香囊摊…有问题！
凌虚猛地抬头看向还在诵经的玄度，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尚！我们可能惹上大麻烦了！这不是普通的偷窃或者小妖作乱！这锦囊里藏的是专门用来污染灵体的‘怨诅秽符’！有人故意把它混在香囊里，目标很可能就是像她这样刚化形、灵体纯净的精怪！或者…是用来害人的邪术！”
玄度诵经的声音微微一顿，他睁开眼，看向凌虚手中的皮符，平静的眸底也掠过一丝凝重。他之前只感应到浓烈的秽气，却没想到是这种歹毒之物。这小小的清河镇，看似寻常的端阳佳节，水面之下竟藏着如此阴毒的暗流。
就在这时，一直盘旋在朝颜身边的阿翎，似乎被那暗黄皮符上的气息刺激到了，突然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她扑棱着翅膀，绕着偏殿飞了一圈，然后停在角落一个布满灰尘、半塌的神龛上，“啾啾！啾啾啾！”急促地叫着，小爪子用力地刨着神龛下堆积的厚厚尘土。
“阿翎？”凌虚皱眉，这小贼鸟又搞什么鬼？
玄度也注意到了阿翎的异常。他暂时稳住朝颜体内的佛力，起身走过去。
阿翎见有人过来，叫得更急，小爪子刨得更快，尘土飞扬。
玄度心中微动，俯下身，拂开阿翎刨动的尘土。在厚厚的积尘之下，神龛底部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赫然露出一个东西的一角——那材质、那颜色，分明和凌虚手中那张“怨诅秽符”的皮纸一模一样！
玄度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果然，又是一张折叠的暗黄色皮纸！上面同样画着扭曲的暗红符文，散发着同源而出的阴冷秽气！
两张秽符！
阿翎的小脑袋得意地昂了昂，似乎在说：看，我找到的！
凌虚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握着桃木剑的手微微发白。他看着地上昏迷的朝颜，再看看手中两张一模一样的秽符，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这不是孤例。这荒废的山神祠里也藏着一张…这意味着什么？是有人故意在此投放？还是…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那个香囊摊主，是知情者，还是被利用的棋子？
一个精心布置、针对纯净灵体的陷阱，似乎正悄然笼罩着清河镇。而他们四人，阴差阳错地，一脚踩进了这个漩涡的中心。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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