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璃雪把最后一本《计量经济学》塞进书包时，夕阳正透过图书馆的落地窗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她抬手看了眼表，下午五点半——比约定时间早了十五分钟。
书包带刚搭上肩膀，手机就震了震。屏幕上跳出颜爵的名字，后面跟着条新消息：【在图书馆门口的香樟树下等你，开了窗。】
她指尖顿了顿，打字回复：【知道了。】
走出图书馆时，晚风吹得香樟叶沙沙作响。颜爵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就停在树荫下，副驾驶的车窗降着，他正偏头看着窗外，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夕阳落在他侧脸，把深灰色衬衫的领口染成暖金色，连平日里略显锋利的眉骨都柔和了几分。
冰璃雪拉开车门坐进去，带进来一阵淡淡的栀子花香——是图书馆门前花圃里的味道。她把书包放在腿上，刚要说话，就见颜爵递过来个牛皮纸袋子，上面印着家甜品店的logo。
“刚路过买的，”他发动车子，声音里带着点笑意，“你上次说想吃的橙子慕斯。”
冰璃雪捏着袋子的绳结，指尖触到微微的凉意。她记得上周随口提过一句，学校附近新开的甜品店有款橙子慕斯，用的是进口血橙，当时他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文件，她还以为他没听见。
“谢谢。”她低头看着袋子上的褶皱，声音轻得像羽毛。
颜爵瞥了她一眼，方向盘轻轻一打，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我们阿冰跟老公还客气？”
冰璃雪的耳尖悄悄泛红，没接话，只是把袋子往书包旁边挪了挪。车载音响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窗外的霓虹灯光流进车厢，在她白皙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车子驶入冰家老宅所在的别墅区时，天色已经擦黑。守门的保安笑着朝颜爵点头，显然对这辆车很熟悉。冰璃雪看着窗外掠过的林荫道，忽然开口：“我爸妈今晚不在家。”
“嗯，”颜爵应了声，语气听不出情绪，“早上冰董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去邻市参加书画展了。”
冰璃雪“哦”了一声，心里却莫名有点乱。她知道父亲早就默许了她和颜爵的事，甚至上个月家庭聚餐时，还笑着让颜爵多“照顾”她——那语气里的深意，让她当时差点把筷子掉在地上。
车子停在别墅门口，管家已经等在玄关。颜爵解开安全带，侧头看她：“上去坐会儿？”
冰璃雪犹豫了两秒，点了点头。
客厅里的水晶灯亮着，暖黄的光线洒满整个房间。管家端来两杯橙汁，悄悄退了出去。冰璃雪捧着玻璃杯坐在沙发上，指尖划过杯壁的凉意，忽然觉得有点不自在。
她和颜爵认识三年，从大一时他作为杰出校友回校演讲，到后来父亲生意上的往来，再到半年前捅破那层窗户纸确定关系，他们在各种场合见过无数次，可像这样单独待在她家客厅，还是头一回。
“下周的金融论坛，你要去吗？”冰璃雪没话找话，目光落在茶几上的财经杂志上。
颜爵靠在沙发上，姿态慵懒：“收到邀请函了，到时候陪你一起。”他看着她，眼神深邃，“你们系的李教授也会去，正好带你见见。”
冰璃雪点点头。李教授是业内有名的学者，她早就想找机会请教，只是一直没勇气。
颜爵忽然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紧张什么？在学校做报告时，不是挺从容的吗？”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划过头皮时有点痒。冰璃雪往后缩了缩，却没躲开：“那不一样。”在学校是学生，在论坛上，她是冰家的女儿，是他颜爵身边的人。
颜爵没再逗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的花园里种着几棵橙子树，是她小时候亲手栽的，如今已经长得很高，枝叶在月光下摇摇晃晃。
“还记得这几棵树吗？”他忽然开口。
冰璃雪抬头看过去：“记得，十岁生日时种的。”当时父亲说，希望她像橙子树一样，既能扎根土壤，又能向阳生长。
颜爵转过身，月光落在他眼底，漾起温柔的涟漪：“第一次见你时，你就在这树下看书，穿件白色的连衣裙，辫子上绑着橙色的丝带。”
冰璃雪愣住了。她记得那天，是她十五岁生日，父亲带颜爵来家里吃饭。当时他刚接手家族企业不久，年轻有为，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她躲在花园里不想见客，没想到被他看见了。
“你当时……”她迟疑了一下，“看起来好凶。”
颜爵低笑一声，走回沙发边坐下：“是吗？我还以为自己笑得挺温和。”他拿起桌上的橙子慕斯，打开盒子推到她面前，“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冰璃雪用小勺挖了一口，血橙的酸甜在舌尖化开，混着奶油的醇厚，恰到好处。她忽然想起刚才在车里，他指尖夹着的那支烟——他其实早就戒烟了，只是偶尔会习惯性地夹着空烟盒，就像现在，他明明不喜欢吃甜的，却记得她随口提过的甜品。
“下周论坛结束后，”颜爵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她沾着奶油的唇角，“陪我去趟橙园？”
“橙园？”冰璃雪抬起头。
“嗯，”他点头，“在城郊，朋友新开的，说是引进了新品种的橙子，味道不错。”
冰璃雪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用小勺戳着慕斯：“再说吧，下周有个论文要交。”
颜爵没再追问，只是看着她笑。灯光下，他的眼底像盛着星光，让她想起小时候在橙园里看到的萤火虫。
九点多的时候，颜爵起身告辞。冰璃雪送他到门口，晚风带着橙子花的香气吹过来，有点凉。他忽然伸手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指尖划过她的脸颊：“早点休息，别熬夜写论文。”
“知道了。”冰璃雪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
颜爵看着她泛红的耳尖，低笑一声：“晚安，阿冰。”
“晚安。”
车子驶远后，冰璃雪站在门口看了很久。客厅的灯光透过她的身影，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个孤单的感叹号。
回到房间，她把橙子慕斯放在书桌上，没再吃。书桌上摊着未完成的论文，屏幕上满是复杂的公式和图表，可她的注意力却总没法集中。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颜爵的样子——他靠在沙发上的姿态，他看着橙子树时的眼神，他指尖划过她脸颊的温度。
手机震了震，是颜爵发来的消息：【慕斯好吃吗？】
冰璃雪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打字回复：【还行。】
很快收到他的回复：【那下次再给你买。】后面跟着个橙子的表情包。
她忍不住笑了笑，指尖在屏幕上敲：【你好像很喜欢橙子。】
颜爵回得很快：【因为某人喜欢。】
冰璃雪的脸瞬间红了，把手机扔到一边，假装认真看论文。可屏幕上的字母像活过来似的，变成了颜爵含笑的眼睛，让她心慌意乱。
不知过了多久，她起身走到窗边。楼下的橙子树在月光下静静伫立，枝叶间挂着几个未成熟的青橙，像一颗颗青涩的秘密。她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颜爵第一次来家里，她躲在树后偷偷看他。他穿着黑色的西装，站在客厅里和父亲说话，身姿挺拔，像棵沉默的松树。
那时的她，怎么也想不到，六年后，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男人，会记得她喜欢橙子味的甜品，会带她去看新开的橙园，会叫她“阿冰”。
第二天早上，冰璃雪是被一阵香气叫醒的。她走出房间，看见管家正在厨房里忙碌，餐桌上摆着橙汁和三明治，还有一盘切好的橙子，色泽鲜亮，看起来很甜。
“大小姐醒了？”管家笑着说，“这是颜先生早上让人送来的橙子，说是刚从他朋友的橙园摘的，让您尝尝鲜。”
冰璃雪走到餐桌旁，拿起一块橙子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舌尖爆开，带着阳光的味道。她忽然想起颜爵昨晚说的话，下周论坛结束后，陪他去趟橙园。
她拿出手机，给颜爵发了条消息：【橙子很好吃。】
很快收到他的回复：【那下周带你去摘新鲜的。】
冰璃雪看着屏幕，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她的发梢，像镀了层金边。书桌上的橙子慕斯还放在那里，奶油上的橙子片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像个温柔的约定。
她知道，有些故事，就像这初熟的橙子，需要时间的沉淀，才能酝酿出最清甜的味道。而她和颜爵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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