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惊鸿

江南梅雨季的雨丝斜斜掠过雕花窗棂，沈清如正倚在湘妃竹榻上，指尖绕着一缕乌发。她垂眸时，眼睫在粉白的面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鹿眼含着春水般的柔光，偏偏眼尾那颗朱砂痣如滴血般妖冶，生生将这抹纯真染上三分魅惑。

铜镜里映出她今日的装束：月白绡纱襦裙绣着银线缠枝莲，发间斜插一支点翠玉兰簪，碎钻在花蕊间流转冷光。最动人的是她脖颈间若隐若现的月牙形疤痕，被龙脑香浸润的肌肤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疤痕反倒成了独有的印记。

"小姐，宋公子来了。"丫鬟青梧的声音带着笑意。

沈清如起身时广袖轻扬，裙摆扫过案头的《香乘》，书页间夹着的银桂标本簌簌掉落。她弯腰拾书的刹那，发间玉兰簪晃出细碎的光，正巧落在刚踏入门槛的宋明远眼底。

这位古董商喉结动了动。传闻中沈清如的容貌倾城，今日一见，才知传言竟折损了三分。她转身时鹿眼弯弯，像是藏着漫天星辰，可当她递过茶盏，指尖若有似无擦过他手背，那抹冷香混着牡丹的甜腻，又让他心头一颤。

"宋先生看的，可是这道疤？"沈清如忽然轻笑，指尖抚过颈间月牙，鹿眼蒙着薄雾，"十二岁那年被绑匪划伤，倒成了累赘。"

宋明远慌忙移开视线，却见她腕间素绢下露出半截红绳——那是他前日在拍卖会上见过的，系着古玉的祈福绳。他正要开口，忽闻门外传来马蹄声。

顾承砚下马时，玄色锦袍溅着泥点。他抬眼望向二楼窗棂，正撞见沈清如探身的模样：发间玉兰簪随着动作轻晃，鹿眼含着嗔意，却在看清来人时弯成月牙。

"顾公子又来蹭茶？"她的声音裹着笑意，广袖挥出时带起一阵松烟墨香。

顾承砚望着她转身时摇曳的裙摆，忽然想起昨夜在醉仙楼，说书人形容她"眼若春水藏星斗，香似寒梅带露开"。此刻看来，这话终究是落了俗套。她斟茶时，皓腕上的玉镯轻碰茶盏，发出清越声响，倒比楼外的雨声更动听。

拙政园的荷香里，沈清如蹲在青石板上，月白裙摆铺成一片云。她正给乞儿包扎伤口，鹿眼含着疼惜，指尖的药膏抹在孩子渗血的膝盖上。

"疼就哭出来。"她轻声哄着，发间玉兰簪几乎要触到乞儿的额头。

茶楼里突然静了。茶客们看着这位名动江南的才女，见她从袖中掏出鎏金小盒，又解下腰间香囊递给乞儿："这里面是安神香，夜里抱着能睡个好觉。"

顾承砚倚在栏杆上，折扇轻点着掌心。他注意到沈清如起身时，裙摆沾了泥点，却浑然不觉。她与乞儿说话时，鹿眼弯成月牙，可当目光扫过围观的茶客，眼尾那抹红痣便似着了火，惊得众人纷纷移开视线。

"沈姑娘菩萨心肠。"他晃着折扇走近，故意将檀香往她身边带，"只是这泥污了罗裙，可需在下..."

"顾公子的檀香混了龙涎，太重。"沈清如突然凑近，鹿眼眯起，"倒不如试试我新调的桂花香，清雅些。"

她抬手时，广袖掠过顾承砚的手背。顾承砚闻到她腕间若有似无的当归味，混着桂花香，竟让他想起母亲房里的安神香。待回过神，沈清如已将一枚桂花香囊塞进他掌心，转身走向画舫。

宋明远站在桥那头，望着她的背影。她的发间玉兰簪在阳光下晃出冷光，鹿眼映着湖面的波光，连沾了泥的裙摆都显得诗意。他摸出怀中的《西清砚谱》，封皮上还留着她昨夜批改的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