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如消失在晨雾中的第七日,宋明远在修复《云纹香谱》残页时,突然发现夹层里藏着半枚银锁。锁身刻着"香魄归墟"四字,与顾承砚玉佩上的云纹竟能严丝合缝。
"她去了苏州寒山寺。"顾承砚推开书房门,玄色锦袍还带着夜露,"昨夜我跟踪佐藤的手下,他们在枫桥码头运走了十二口铜棺。"
宋明远手一抖,镊子差点划破宣纸。他望着窗外初升的朝阳,忽然想起沈清如消失前说的话:"月满之日,香魂归位。"此刻正值七月十五,江面上的雾气竟泛着诡异的檀香。
寒山寺后山,沈清如立在断崖边。她换上了一袭素白长裙,发间别着的不再是银针簪,而是支由沉香木雕刻的凤凰钗。鹿眼依旧清澈,却在眼尾多了抹金红,随着山风轻扬的发丝间,隐约可见细碎的云纹流转。
"沈姑娘好雅兴。"佐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十二口铜棺在他身后排列成阵,棺盖上的樱花纹与云纹相互抵触,"听说你父亲当年用云纹血镇压了叛徒的神魂,不知你的血,能不能唤醒这些沉睡的香道先祖?"
沈清如转身时,裙摆扫过崖边的野雏菊。她抬手轻触颈间的云纹,突然笑了:"佐藤先生可知,为何云纹香谱要以血为引?"
不等回答,她指尖凝出一滴血珠。血珠在空中化作金色流光,直入最近的铜棺。棺盖轰然打开,露出一具身着和服的女尸,怀中紧抱着半卷残谱——正是沈家失传的《香道百解》。
"因为云纹血,从来不是祭品。"沈清如的声音混着山风,鹿眼泛起琉璃色的光芒,"而是钥匙。"
佐藤脸色骤变,挥手示意手下发动铜棺阵。十二口铜棺同时震动,樱花纹竟开始吞噬云纹。沈清如却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乞儿留下的荷叶。干枯的叶脉在她掌心舒展,竟浮现出与铜棺阵对应的云纹图腾。
"以香为引,以魂为契。"她将荷叶抛向空中,整座山崖突然响起悠扬的古琴声。宋明远与顾承砚冲破迷雾赶来时,正看见沈清如凌空而立,素白裙摆被金光染成朝霞色,发间沉香凤钗化作实体,绕着她盘旋鸣叫。
"快把银锁给我!"她朝顾承砚伸手。
顾承砚毫不犹豫地掷出玉佩与银锁。两件信物在空中合二为一,化作一柄云纹钥匙。沈清如握住钥匙插入最近的铜棺,棺中女尸突然睁开眼睛,眼中竟是与她如出一辙的琉璃色。
"原来如此..."女尸开口,声音却像从远古传来,"千年轮回,香魂终得归位。"
佐藤见势不妙,掏出铜炉释放黑雾。黑雾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正是当年觊觎云纹香谱的叛徒神魂。沈清如却轻笑一声,鹿眼闪过妖异的红芒:"你们以为躲在黑雾里就能逃过?"
她指尖划过颈间云纹,整个人突然化作一团流光。金光所到之处,黑雾如冰雪般消融。宋明远与顾承砚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穿梭在铜棺阵中,每经过一口铜棺,棺中先祖便化作光点没入她体内。
当最后一口铜棺开启时,沈清如已浑身浴血。她跪在崖边,琉璃色的眼睛望向天际的圆月。十二道金光从铜棺中升起,在她头顶汇聚成巨大的云纹图腾。
"我以香魂之名,封此千年劫。"她的声音震得山崖都在颤抖,"从此云纹血不再是诅咒,而是..."
话未说完,佐藤突然偷袭,铜炉直砸向她后心。千钧一发之际,顾承砚飞身挡在前面,玉佩碎裂的声音混着沈清如的惊呼,响彻整个山谷。
顾承砚倒下的瞬间,沈清如的琉璃眼骤然碎裂。她接住他的身体,鹿眼重新变回清澈,却含着从未有过的怒意。
"你敢伤他?"她轻轻放下顾承砚,起身时素白裙摆已被鲜血染红。发间沉香凤钗突然自燃,化作漫天火星。佐藤惊恐地发现,那些火星落在铜棺上,竟让樱花纹寸寸崩裂。
宋明远冲过去按住顾承砚的伤口,却发现他胸前玉佩的碎片正在发光。碎片上的云纹自动重组,在顾承砚心口烙下一道淡金色的印记。
"原来如此..."沈清如看着这一幕,突然笑了,眼尾红痣如泣血,"双生守护,果然不假。"
她转身走向佐藤,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金色的云纹。佐藤疯狂地催动铜炉,黑雾却在触及她裙摆的瞬间消散。沈清如抬手虚握,铜炉竟飞到她掌心,被捏成一团废铁。
"你以为云纹香道是杀戮的工具?"她将废铁抛下山崖,鹿眼映着月光,"真正的香道,是调和人心。"
话音未落,十二具铜棺中的先祖同时睁眼。他们化作流光没入沈清如体内,她的身体开始透明化,云纹在皮肤下疯狂流转。
"香魂归墟,该结束了。"她望向宋明远与顾承砚,目光温柔,"替我守好香谱,还有..."
话未说完,她整个人化作万千光点。光点汇聚成云纹图腾,将十二口铜棺封印在山崖下。佐藤发出惨叫,被反噬的黑雾拖入地底。
三个月后,宋明远在荣宝斋举办香道展。展台上,《云纹香谱》与《香道百解》终于合璧。顾承砚胸前的云纹印记早已愈合,此刻正给参观者讲解香道文化。
"听说了吗?"人群中有人低语,"前几日寒山寺的老和尚说,月圆之夜看见白衣女子在山顶调香,那香气能让枯木开花。"
宋明远与顾承砚对视一眼,同时望向窗外。月光下,一片银杏叶飘落在《云纹香谱》上,叶脉间隐约可见熟悉的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