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在药物作用和王楚钦滚烫怀抱的双重暖意下,向暖暖身上那阵刺骨的寒意终于渐渐消退。细密的汗珠开始从她额角、颈后渗出,浸湿了鬓发和睡衣的领口。她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急促滚烫的呼吸也慢慢变得绵长而均匀,虽然依旧带着病中的沉重,但总算陷入了沉睡。
王楚钦感受到怀中人身体的颤抖平息,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丝。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枕在自己臂弯里睡得更安稳些,毯子依旧严严实实地裹着她。他低头,脸颊再次贴上她的额头——温度似乎比之前降下一点点,不再是那种灼人的滚烫,而是温热中带着湿濡的汗意。
“出汗了……是好事……”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沙哑和一丝宽慰。他不敢完全松懈,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每隔一段时间就用手背或干燥的掌心去感受她额头的温度变化。幸运蜷在两人腿边,也早已进入了梦乡,发出细微的呼噜声,仿佛在应和着这深夜的宁静。
窗外的天色,由浓墨般的漆黑,渐渐透出一丝深蓝,预示着黎明将近。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的僵硬感和彻夜未眠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王楚钦的神经。他训练归来的肌肉酸痛此刻也加倍地叫嚣起来。但怀里的人每一次平稳的呼吸,都像是一道无声的命令,让他强撑着精神。
终于,在窗外透进第一缕灰蒙蒙的晨光时,在确认向暖暖的体温似乎稳定地退了下来,呼吸也持续平稳后,王楚钦那根紧绷到极限的弦,才在巨大的疲惫和怀抱中这份沉甸甸的安宁感中,缓缓松弛。他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最终阖上,下巴轻轻搁在向暖暖汗湿的发顶,也沉沉地睡了过去。手臂却依旧保持着环抱的姿势,如同最坚固的壁垒。
……
天光已然大亮。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线有些刺眼。公寓里一片寂静。
“水……咳咳……渴……”
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干涩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般在王楚钦耳畔响起。这声音很轻,几乎被淹没在清晨的静谧里,但对于一个常年处于高度警觉状态的顶级运动员来说,却如同惊雷。
王楚钦几乎是瞬间就惊醒了!长期的训练让他的身体反应快于意识。他猛地睁开眼,眼神在最初一秒还带着刚醒的迷茫,但下一秒就立刻聚焦在怀中的向暖暖脸上。
只见她眉头紧锁,嘴唇干裂起皮,正无意识地舔着嘴唇,喉咙里发出难受的吞咽声,显然被极度的口渴感折磨着,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法安生。
“暖暖?” 王楚钦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但立刻清醒过来,“要喝水?”
向暖暖没有完全清醒,只是本能地发出模糊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回应:“嗯……渴……”
王楚钦的心立刻揪紧了。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抽出被压得有些发麻的手臂,尽量不惊扰她。他的动作轻得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刚一动,才感觉到全身肌肉的僵硬和酸痛如同针扎,尤其是维持了一夜固定姿势的肩膀和手臂。但他完全顾不上这些。
他迅速起身,光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冲到厨房。昨晚烧开的水壶早已凉透。他立刻重新接水烧上。等待水开的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听着她床上传来的、因干渴而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他心急如焚。
水壶终于发出尖锐的鸣笛。王楚钦立刻倒出滚烫的开水,又手忙脚乱地找出一个干净的杯子,反复在两个杯子间倒腾着,试图用最快的速度让水温降到可以入口的程度。他不断地用指尖试探水温,太烫了不行,会伤着她脆弱的喉咙和口腔。
幸运也被厨房的动静惊醒,它走过来,好奇地看着王楚钦焦灼的动作。
终于,水温合适了。王楚钦端着水杯,几乎是跑回沙发边。他重新半跪在沙发旁,看着向暖暖依旧紧闭双眼、嘴唇干裂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
“暖暖,醒醒,水来了。” 他低声唤她,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带着小心翼翼的哄劝。
向暖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眼神还有些涣散迷茫,高烧后的虚弱感让她浑身无力,喉咙更是干痛得如同火烧。
王楚钦连忙将杯沿凑到她唇边:“来,慢点喝。”
向暖暖就着他的手,像久旱逢甘霖的禾苗,小口小口地、急切地啜饮着温热的清水。甘甜的液体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来难以言喻的舒适感,仿佛枯涸的土地得到了滋润。她喝得很急,差点呛到。
“慢点,慢点,别急。” 王楚钦连忙稳住杯子,另一只手轻轻拍抚她的背,语气带着安抚,“都是你的,慢慢喝。”
一杯水很快见了底。向暖暖长长地舒了口气,喉咙的干痛感大大缓解,人也清醒了不少。她这才看清眼前的人——王楚钦头发有些凌乱,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整个人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和专注。
“还喝吗?” 他问。
向暖暖摇摇头,声音依旧沙哑,但比刚才好了很多:“够了……谢谢大头。”
“谢什么。” 王楚钦放下杯子,再次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这一次,掌心感受到的温度已经明显降了下来,虽然还有些温热,但不再是那种骇人的高热了。“烧退了!” 他紧绷了一夜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难受?”
“好多了……” 向暖暖轻声说,身体深处还残留着高烧过后的酸软和虚脱感,头也还有些沉,但比起昨晚那种仿佛灵魂都要被烧干的痛苦,已经是天壤之别。“就是……没力气,头还有点晕。”
“烧刚退,肯定虚。” 王楚钦心疼地替她掖好滑落的毯子,“别动,好好躺着。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弄点清淡的。”
向暖暖没什么胃口,但还是说:“喝点粥……行吗?”
“行!等着!” 王楚钦立刻应道,仿佛接到了最高指令。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酸痛的肩颈和手臂,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看了一眼窗外大亮的天光,又看了看沙发上依旧虚弱的人儿,眼神温柔而坚定。
他转身走向厨房,高大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可靠。幸运也跟了过去,仿佛知道爸爸要去为妈妈准备重要的补给。
向暖暖躺在沙发上,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淘米、加水、开火,动作间依旧带着运动员特有的利落,却也透着一丝疲惫。她的目光落在茶几上昨晚他买回来的药袋、用过的体温计、还有那个空了的水杯上。昨夜他滚烫的怀抱、焦急的神情、笨拙却无比坚定的守护,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喉咙里还残留着温水滋润后的舒适感,而心里,则被一种更深沉、更滚烫的暖流填满。这份暖流,源于他彻夜未眠的守护,源于他清晨惊醒时的急切,源于他此刻在晨光中为她煮粥的背影。
她闭上眼,感受着身体里退去的高热和残存的虚弱,嘴角却不由自主地,轻轻弯起了一个安心的弧度。有他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