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14）

帐内陷入沉默。烛火摇曳，在两人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杨婧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睛：

"因为我在乎您。"

这句话说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但这是事实——不知从何时起，杨簪英对她而言已不仅仅是祖师爷或师父，而是一个她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人。

杨簪英的目光变得复杂，良久才轻声道："傻徒弟。"

这简单的三个字让杨婧鼻子一酸。她急忙转移话题："您需要休息。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不急。"杨簪英却拉住她的衣袖，"跟我说说未来世界吧。那里的女子...都像你一样吗？"

杨婧重新坐下："未来世界，男女平等，女子可以读书、工作、从军...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当真？"杨簪英眼中闪过向往，随即又黯淡下来，"那为何还要习武？既然有火器..."

"武艺成了一种精神传承。"杨婧解释道，"强身健体，修身养性。在我们那个时代，您创立的'杨氏十二式'被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很多人学习。"

杨簪英轻笑一声："听起来像是个美好的梦。"

"不是梦。"杨婧认真地说，"虽然那个世界也有不完美，但确实在进步。女子不必依附男子而活，可以追求自己的理想。"

"就像你现在这样？"杨簪英突然问。

杨婧一怔："我...我不一样。我是意外来到这里的。"

"若有机会回去，你会留下还是离开？"杨簪英直视她的眼睛，问出了那个月夜下的问题。

杨婧喉咙发紧。她应该毫不犹豫地说要回去——那里有她的家人、朋友、现代生活的一切便利。但此刻看着杨簪英苍白的面容，那些理由都变得模糊不清。

"我..."她刚要开口，帐外突然传来通报声。

"报！朝廷使者到！"

杨簪英眉头一皱，强撑着要起身。杨婧连忙扶她坐好："您的伤..."

"无妨。"杨簪英已恢复统帅的威严，"请使者进来。"

帐帘掀起，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昂首而入。看到杨簪英负伤的样子，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杨将军力战负伤，下官敬佩。"使者拱手行礼，"皇上听闻北境大捷，龙颜大悦，特命下官前来犒赏三军。"

杨簪英微微颔首："多谢皇上恩典。末将愧不敢当，此乃全军将士用命之功。"

使者又客套几句，然后话锋一转："听闻将军收了一位女弟子，还让她参与军务？"

帐内气氛骤然紧张。杨婧站在一旁，感到使者探究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

"不错。"杨簪英语气平静，"杨婧武艺不凡，更协助改良军中训练，此次战役立下功劳。"

"哦？"使者意味深长地看了杨婧一眼，"只是朝中有人议论，说此女来历不明，恐有不妥..."

"本将自有分寸。"杨簪英声音冷了下来，"军中事务，不劳朝堂诸公费心。"

使者脸色微变，但很快又堆起笑容："将军误会了。下官只是传达一些声音罢了。既然将军胸有成竹，下官自当如实回禀。"

他又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帐内重新恢复安静，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股无形的压力。

"师父..."杨婧担忧地开口。

"不必理会。"杨簪英疲惫地闭上眼睛，"朝中总有些人，自己无能，却喜欢对前线指手画脚。"

杨婧欲言又止。她能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使者临走时那个阴冷的眼神，让她后背发凉。

"去休息吧。"杨簪英轻声说，"明天还要训练。"

杨婧摇头："我留在这里照顾您。"

杨簪英没有坚持，很快又陷入昏睡。杨婧守在榻前，望着师父紧锁的眉头，心中五味杂陈。她轻轻握住杨簪英的手，那手掌上有常年练武留下的茧子，温暖而粗糙。

"我会保护您的，师父。"她低声承诺，"不管发生什么。"

帐外，一轮明月高悬。战争的硝烟渐渐散去，但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