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夜宴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东宫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贺峻霖攥着长剑，靴底碾过碎玉般的月光，闯过层层守卫，剑尖刺破殿门的刹那，正撞见宋亚轩坐在紫檀木椅上，指尖把玩着枚白玉棋子，猩红的太子朝服拖曳在地，像一滩凝固的血。

“放了阿弟！”贺峻霖的声音带着喘，长剑直指宋亚轩的咽喉，少年皇子的眉眼因愤怒而泛红，剑穗上的银铃却抖得发颤，“否则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他说着便调转剑尖，抵向自己的心口，锦袍下的肩膀绷得像张拉满的弓。殿角的阴影里传来呜咽，被捆在柱上的八皇子鬓发散乱，看见贺峻霖时，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宋亚轩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荡开，带着点病态的愉悦。他缓缓抬眼，墨色的瞳孔里盛着月光，却比寒冰更冷：“七弟倒是比你那好阿弟有骨气。”他起身时，朝服的摆尾扫过棋盘，棋子滚落的脆响惊得贺峻霖握剑的手一紧。

“放了他。”贺峻霖的剑尖又往心口送了半寸，衣料被刺破，渗出血珠，“我留下任你处置。”

“处置？”宋亚轩踱步到他面前，指尖突然搭上剑身，顺着冰凉的金属滑向贺峻霖的手腕，眼神里的疯劲几乎要溢出来，“七弟觉得，这太子之位，我稀罕？”

他猛地甩开手，转身从暗格里取出个锦盒，倒出几粒漆黑的药丸，在掌心晃了晃：“你阿弟每日给我送的‘补药’，七弟要不要尝尝？”

贺峻霖愣住了，剑尖垂了下去。

“他以为我不知？”宋亚轩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手帕捂上唇时，殷红的血透过白绢渗出来，像雪地里绽开的梅，“我偏要吃。吃着他的毒药，坐他想要的位置，看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有趣，不是吗？”

“太子疯了！”八皇子突然在阴影里嘶吼，声音尖利，“七哥！杀了他！他早就不配做太子了！杀了他，这东宫就是我们的！”

贺峻霖的剑抖得更厉害了，看向宋亚轩的眼神里，愤怒混着茫然。

宋亚轩却笑了，笑得咳得更凶，血珠滴落在朝服上，晕开小小的红痕。“七弟，动手吗？”他往前凑了凑，几乎要撞上剑尖，眼底的疯狂烧得旺盛，“杀了我，你阿弟就能如愿了。”

贺峻霖的喉结滚动，握剑的手却迟迟没有动作。

“罢了。”宋亚轩突然直起身，用染血的手帕擦了擦唇角，朝八皇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放他走。”

侍卫解开绳索时，八皇子踉跄着扑到贺峻霖身边，压低声音：“七哥，别信他的鬼话！他留你必是想报复！”

“但七弟要留下。”宋亚轩打断他，眼神落在贺峻霖身上，带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陪我。”

八皇子眼里闪过狂喜，拉着贺峻霖的胳膊往外拽：“七哥，别管他！我们走！”

贺峻霖看着宋亚轩染血的唇角，看着他朝服上越来越深的红痕，突然甩开八皇子的手，长剑“哐当”落地。“我留下。”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

八皇子愣了愣，随即转身就跑，连头都没回。

殿门重新关上时，宋亚轩突然笑了，笑得像个得到糖的孩子。他摘下头顶的紫金冠，乌发散落在肩头，褪去太子的戾气，倒显出几分少年人的单薄。“看见没？这就是你要护的好阿弟。”

贺峻霖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不断渗血的唇。

“放心，”宋亚轩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瓷瓶，倒出颗药丸吞下，“死不了。”他走到贺峻霖面前，踮脚拍了拍他的肩，动作带着点笨拙的亲昵，“天亮后，就说太子暴毙。至于我……”

他笑了笑，眼底的疯狂褪去，只剩下释然。“去做个逍遥鬼。”

次日清晨，东宫传出太子薨逝的消息，举国哗然。八皇子以奔丧之名入主东宫，却在整理遗物时，只找到件沾血的白绢，和半盒没吃完的漆黑药丸。

而城郊的破庙里，贺峻霖看着正在生火的宋亚轩，对方穿着粗布衣衫，头发用布带束着，侧脸在火光里明明灭灭，再也没有半分太子的影子。

“还愣着？”宋亚轩回头看他，眼里带着点促狭的笑，“要我请七殿下烤红薯吗？”

贺峻霖突然笑了，走过去蹲在他身边，火光照暖了两人的脸颊。远处传来早市的喧嚣，原来疯批太子的死遁，竟换来了这样一个寻常的、带着烟火气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