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是被冻醒的。
他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块通体晶莹的寒玉台上，四周白雾缭绕。试着动了动手指，关节僵硬得像是被冰封了百年。
"醒了？"
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萧烬抬头，看见楚清霜端坐在三尺外的一方冰莲台上，雪白道袍垂落如瀑，正在沏一壶茶。热气升腾到半空就凝成了霜花，簌簌落在案几上。
"这是哪？"萧烬撑起身子，声音沙哑。他记得自己被这白衣仙人拎着飞了不知多久，最后冻晕过去。
"九霄云阙。"楚清霜指尖轻点，一杯茶滑到萧烬面前，"清虚门主峰。"
萧烬没接那杯茶。他眯起眼打量四周——这是一座完全由玄冰构筑的宫殿，四壁晶莹剔透，可以望见外面翻涌的云海。奇怪的是，明明置身冰窟，却不觉憋闷，反而有丝丝灵气往毛孔里钻。
"仙君抓我来，不会就为了请我喝茶吧？"他故意用指尖敲了敲杯沿，茶水立刻结了一层薄冰。
楚清霜抬眸。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在冰宫映照下几乎透明："你身负炎魔血脉。"
不是疑问，是陈述。
萧烬后背一紧，面上却笑得更加放肆："所以呢？要杀要剐？"他暗中运转《焚天诀》，却发现经脉里空空如也——那道该死的寒气居然封了他全部灵力！
"拜师。"楚清霜放下茶盏，"今日起，你是我关门弟子。"
"哈？"萧烬差点从玉台上滚下来，"你疯了？我一个魔修——"
"不是商量。"楚清霜衣袖轻拂，一套素白弟子服落在萧烬身上，"换好衣服，随我去见掌门。"
萧烬盯着那套绣有霜纹的衣裳，突然暴起发难！虽然灵力被封，但他从小在街头摸爬滚打练就的身手还在。一记手刀直取楚清霜咽喉，同时膝盖狠狠顶向对方腰腹——
"砰！"
他整个人被一股无形力量按回玉台，后脑勺磕在冰面上，疼得眼前发黑。
"三次。"楚清霜连衣角都没乱，"今日你冒犯我三次。"他起身，雪发垂落肩头，"事不过三。"
萧烬突然感到一阵刺骨寒意从脊背窜上来。没等他反应，整个人就被拎着后领提起来，眼前景物飞速变幻，等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万丈高空！
脚下只有一片薄冰托着，四周云海翻腾，罡风如刀。萧烬两辈子没怕过高，此刻却腿肚子发颤——这要是掉下去，绝对尸骨无存。
"怕了？"楚清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近得能感受到呼吸间的霜气。
萧烬咬牙："怕你祖宗！"
"嘴硬。"楚清霜忽然松手。
"啊——！"萧烬真的往下坠了！狂风灌进喉咙，心脏几乎停跳。就在他要尖叫出声时，腰上一紧，被一道冰绫缠住拽了回来。
重新站稳时，萧烬脸色惨白，双腿不受控制地发抖。他恶狠狠瞪着楚清霜，却见对方唇角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你......"萧烬突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楚清霜问。
萧烬喘着粗气，突然笑了："仙君好手段。"他抹了把脸上的冰渣，"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是我？"
楚清霜望向云海深处："天机不可泄露。"
"装神弄鬼。"萧烬撇嘴，却突然发现楚清霜的耳垂泛着不自然的红晕。不仅如此，这人周身萦绕的霜气似乎...变淡了？
正疑惑间，远处传来钟声。楚清霜神色微变，冰绫一卷带着萧烬落回地面。
"在此等候。"他转身走向内殿，"未经允许，不得踏出雪庐半步。"
萧烬盯着他背影，敏锐地注意到楚清霜脚步比平时急促。有古怪。
等白衣身影消失在内殿，萧烬立刻在居所里翻找起来。这"雪庐"陈设极简——玉案、冰榻、书架，还有一面巨大的铜镜。他在书架上发现了一本《清虚门规》，翻开第一页就看到用朱砂批注的小字：
"无情道要义：断情绝欲，方证大道。——楚清霜"
字迹工整如刻，却莫名让人觉得寂寞。
"假正经。"萧烬嗤笑，继续翻找。在玉案抽屉里，他发现了一个檀木匣子。匣子上了禁制，但对他这个毫无灵力的人来说形同虚设。
打开后，萧烬愣住了。
里面是一支女子用的白玉簪，簪头雕着盛放的昙花。更奇怪的是，簪子上有淡淡血迹，已经发黑。
"原来如此。"萧烬露出玩味的笑，"表面清心寡欲，背地里却......"
"却什么？"
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萧烬浑身一僵，缓缓转身，看到楚清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更可怕的是，这人换了一身装束——雪白中衣外披着件淡青色外袍，长发未束，散落满肩。最惊人的是，他眉心的剑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点花钿。
萧烬喉结滚动："你......"
楚清霜——不，此刻应该说是"她"——缓步走来。随着步伐，身形微妙地变化着，肩膀变窄，腰肢更细，连面容都柔和了几分。走到萧烬面前时，已完全是个女子模样。
"很好奇？"她——现在只能用这个称谓——伸手取回玉簪。声音还是那般清冷，却多了几分柔意。
萧烬大脑一片空白。他见过易容术，但这种从骨相都改变的功法闻所未闻！
"每月望日，我会化女相。"楚清霜——或者说楚映雪——平静地解释，仿佛在说今日天气，"此事若传出去......"
"你就杀我灭口？"萧烬终于找回声音。
楚映雪摇头："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明明是轻柔的女声，却让萧烬打了个寒颤。他忽然意识到，不管男女，这人都是那个一剑霜寒十四州的杀神。
"为什么告诉我？"他问。
楚映雪将玉簪别入发间："因为从今日起，你要负责望日守关。"她转身走向内室，"现在，去膳堂用饭。一个时辰后回来修炼。"
萧烬愣在原地，直到被一阵寒风推出门外。站在雪庐外，他望着终年飘雪的九霄云阙，突然咧嘴笑了。
"有意思。"
他舔了舔虎牙，眼底燃起兴奋的火光。
这个师尊，他认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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