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镇断情

乌镇的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

李一桐坐在民宿二楼房间的床沿，听着窗外雨滴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淅淅沥沥的，像是谁在耳边没完没了地哭。屋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床头灯，光线不太够，把人和影子都拉得长长的，在墙上糊成一片模糊的团块。

她和毕雯珺已经这样沉默了快十分钟。

攥紧了项链的手有点生疼，那是毕雯珺用和她拍的第一部剧也是唯一一部剧《九霄寒夜暖》用第一笔片酬买来送她的生日礼物，也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当时他偷偷塞进她化妆包里，还附了张纸条："桐桐，以后你的喜怒哀乐，都有我陪着，我想一直在你的身边。"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年少太轻狂。才两年时间，她已经承受不了。

毕雯珺站在窗边，背对着她。窗外的雨丝斜斜地飘进来，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他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身形挺拔，只是那背影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落寞。

李一桐深吸了口气，空气里有雨水的潮气，还有毕雯珺身上淡淡的洗衣味道，是她最喜欢的柑橘香。以前总觉得这个味道让人安心，现在闻着，却只想掉眼泪。

"小毕，"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明明已经练习了那么多次，"我们这一次，就真的结束吧。"

毕雯珺身躯猛地一震，仿佛被从天而降的雷劈到，双手紧握成拳，嘴唇微微颤抖，“你真的，不要我了吗”，还有一点倔强在努力，在努力不落泪加重这一场早已注定的分手悲凉的气氛。

尽管这两天，他们戴着口罩，在乌镇的小世界里，在人潮人海中，在烛影桨声里，偷偷相爱，尽力享受这两年来为数不多可以在一起的时光。

房间里太安静了，雨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李一桐垂下眼看地毯，不敢看他的背影。她怕自己一看，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就会土崩瓦解。"我说，我们结束吧。以后就做好朋友"这一次，声音稳了些，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发紧，"我们不合适，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

毕雯珺几步跨到她面前，蹲下身，仰视着她。灯光下，他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下巴上还有淡淡的胡茬。"为什么？我们已经努力了两年了，为什么要放弃！我们明明还彼此相爱！”

他的声音很急促，带着点焦虑。毕雯珺抓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很烫，带着点薄茧，"你告诉我！上个月我们还一起庆祝你杀青，你说我们要一起面对所有困难的！"

李一桐被他抓得生疼，不是身体上的疼，是心里的。她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面对？你让我怎么面对这些？！"她拿起床上的手机，解锁屏幕，狠狠摔在他面前。

屏幕亮着，停留在微博热搜页面。#毕雯珺神秘女友身份疑似曝光# #李一桐捆绑毕雯珺炒cp热度# #万年陪跑体寒命还要拖累毕雯珺# 一连串刺眼的标题，像是无数根针，扎得她眼睛生疼。

"你的粉丝说我老牛吃嫩草，说我倒贴你，骂我配不上你！我的黑粉说我拖累你发展，说我是你事业路上的绊脚石！"李一桐的声音越来越高，积压了许久的委屈和压力在这一刻全都爆发出来，"你告诉我，这些我怎么面对？！"

毕雯珺看着手机屏幕，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李一桐打断。

"你现在是冉冉升起的男流量，粉丝准备突破千万，前途无量！"李一桐红着眼眶，声音带着自嘲，"我呢？我是什么？我只是个在演艺圈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还被人嘲笑'万年陪跑体寒命'的女演员！我们现在站在一起，别人只会说我害你的前途，说你被爱情冲昏头脑！"

毕雯珺伸手想去抱她，"桐桐，那些都不重要，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们..."

"可我在乎！"李一桐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拥抱，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小毕，我们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了。那时候你还没这么红，我也没现在这么多压力..."

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两年前。

那天也下着雨，在横店的《九霄寒夜暖》剧组，她是女主先到一天围读定妆，毕雯珺有事晚上十点才到，夜晚围读结束后她没带伞，正站在片场发呆，一把伞就遮在了她头顶。

她回头，就看到了穿着一身白T恤蓝色牛仔裤的毕雯珺，冲她笑得一脸阳光，氧气十足。"李老师，没带伞吗？我送你回酒店吧。"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眼神亮得像星星。

李一桐忍不住心想，果然是偶像团体出身的，这弟弟颜值没得说，花美男一个，青春正好，女友粉估计不少。

那是作为男女主的他们第一次线下见面，那天晚上，他们在同一把伞下走了很久，从摄影棚到酒店，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却像是走了一辈子。

那时候多好啊，没有这么多的关注，没有这么大的压力，他们可以偶尔偷偷见面，在彼此的城市停留片刻，分享着简单的快乐。

可是现在...

李一桐抹了把眼泪，苦笑了一下。"太晚了，小毕，我们已经互相拖累太久了。我很累。"

毕雯珺的眼眶也红了，他转过身紧紧抓住李一桐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桐桐，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我会处理好粉丝的事情，我会保护好你的，我们..."

他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浓的哀求。李一桐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快要喘不过气。她知道自己不能心软，一旦心软，之前所有的决心都白费了。

她用力挣脱开毕雯珺的手，动作决绝，但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

"我们之间的一切，到此为止。"她猛地把手中的项链扔进窗外的大雨中，她闭上眼，不敢看项链消失的方向。

项链刮到窗户玻璃的声音很轻，却像是重锤一样敲在两个人的心上。

毕雯珺眼睁睁地看着项链飞出窗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的身体晃了晃，像是随时都会倒下。他看着李一桐，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委屈。

李一桐却不敢再看他，她背过身去，声音木然："你走吧，你的行李我让助理收拾好了，放在楼下大堂。"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窗外哗哗的雨声。

过了好一会儿，毕雯珺才慢慢地站起身。李一桐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背上，那目光很重，带着太多复杂的情绪，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听到他脚步声很沉重地走向门口，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

门被打开，又被轻轻关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就是这一声轻响，却像是一个句号，给他们这段长达两年的感情画上了一个冰冷的结尾。

直到听到楼下传来大门关闭的声音，李一桐才再也支撑不住。她背靠着门板缓缓滑落，蹲在地上，用双手捂住脸，压抑了太久的泪水终于决堤。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身体不停地颤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哽咽声，很快又被窗外的雨声掩盖。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她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一桐深吸一口气，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张姐"两个字，是她的经纪人。

她定了定神，按下接听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喂，张姐。"

"一桐，告诉你个好消息！"电话那头传来张姐激动的声音，"《长风起》剧组刚刚通知，女主角确定是你了！下周一开机，你准备一下。"

李一桐愣住了。《长风起》是她梦寐以求的剧本，为此她准备了整整三个月，试镜了三次。她一直以为自己没希望了，没想到...

"一桐？你在听吗？"张姐见她半天没反应，有点担心地问。

"啊...我在听。"李一桐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好的张姐，我知道了，我准时到。"

挂了电话，李一桐看着窗外。雨还在下，乌镇的夜景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朦胧，灯火摇曳，像是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冰冷的雨水夹杂着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寒颤，但也清醒了不少。

她想起刚才扔掉项链的动作，心里还是一阵抽痛。但她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了。

"李一桐，"她对着窗外的雨幕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宣誓，"从今天起，你的世界里只有事业了。"

楼下，毕雯珺的助理小王正在大堂收拾毕雯珺遗落在沙发上的背包。因为走得匆忙，背包的拉链没拉好，从侧袋里掉出来一张纸。

小王弯腰捡起，发现是一张手写的吉他谱。上面的字迹清秀有力，标题是《永远明亮的星光》，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送给我心中唯一的星星——桐桐。"

小王看着吉他谱，又抬头望向雨巷深处，毕雯珺离开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他小心翼翼地折好吉他谱，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默默地拉起了背包的拉链。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是一首没有结尾的悲伤的歌。乌镇的水巷里，一条铂金项链正在缓缓下沉，在昏黄的路灯下，闪烁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然后彻底消失在漆黑的水底。